这血脉异象出现的瞬间,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影鳞,庞大如山的身躯猛地僵在了半空!如同被无形的法则锁链禁锢!
它那双原本充斥着暴戾、冰冷和毁灭杀意的恐怖异瞳,此刻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从祝龙身上腾起的、那尊贵无比的烛龙虚影!竖瞳之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铭刻在灵魂本源中的、无法抗拒的敬畏!如同臣子仰望帝王,如同信徒膜拜神明!在那敬畏之下,更翻涌起滔天的茫然——它守护此地漫长岁月,早已习惯驱逐一切闯入者,为何今日会感受到如此纯粹、如此高贵的血脉源头?以及…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于血脉基因中的孺慕之情!仿佛离群的幼兽,终于嗅到了母亲的气息!
“呜…呜…”
影鳞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而悠长的呜咽。这声音不再充满威胁,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颤抖,如同迷途亿万载的孤寂灵魂,终于聆听到了血脉源头的召唤。它那庞大的、覆盖着漆黑鳞甲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缓缓地、深深地伏低下来,巨大的头颅几乎贴到了冰冷的石台。身上那毁灭性的黑红色魔纹迅速黯淡、隐没,狰狞的骨刃和闪烁着寒芒的利爪也本能地收敛了锋芒,巨大的尾巴温顺地蜷缩在身侧。那滔天的凶威,如同退潮般消散无踪。
最后的意志!
祝龙那濒临彻底涣散的意识,在这股源自自身血脉的磅礴洪流冲击下,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奇迹般地拽回了一丝清明!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影鳞那翻天覆地的态度剧变!他感受到了!那股冰冷暴戾的敌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源自同宗同源血脉的亲近感!以及那巨大竖瞳中流露出的迷茫与孺慕!
就在这意识闪回的瞬间,前世彭翼南那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血脉之力点燃的星光,再次汹涌翻腾!一个被遗忘的画面骤然清晰:年幼的自己,被一位面容慈祥却目光深邃的老梯玛牵着手,肃立于祖师殿那低矮的门户前。老梯玛口中念诵着晦涩的音节,同时对着殿旁阴影中那如同小山般的、安静匍匐的巨大兽影,做出了一个特殊的手势——五指微曲,掌心向上,如同虔诚地托举着无形的星辰,又似在安抚躁动的灵魂!
求生的本能!拯救阿兰那深入骨髓的执念!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后的力量源泉!
“呃…啊!” 祝龙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嘶吼,强忍着全身骨骼碎裂、内脏移位的撕心裂肺剧痛,用尽仅存的所有力气,艰难地抬起了自己沾满了那闪烁着暗金色泽、属于烛龙血脉的右手!
手臂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柳枝,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痛苦。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那铭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对着眼前那伏低身躯、流露出孺慕之情的恐怖圣兽影鳞,无比艰难地、却又异常坚定地,模仿出了那个古老的手势——五指微曲,掌心向上,托举虚空!
同时,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息,从破碎的胸腔中挤出几个沙哑、破碎、却带着古老韵律和奇异力量的土家音节,如同穿越时空的呼唤:
“(古土家语:Ler… mouxi… xilvot…) ”
(意译:安宁…血脉…守护…)
这个由烛龙血脉染血的手势,这蕴含着古老祖源气息、穿透时空的土家音节,如同两把最终的、完美的钥匙,彻底打开了影鳞尘封在血脉深处的记忆闸门,以及那铭刻在骨子里的、对烛龙源头的绝对忠诚!
它眼中最后一丝茫然如同晨雾般彻底消散,巨大的头颅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顺,深深地、彻底地低垂下来。它甚至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那庞大的身躯,将冰冷的、覆盖着漆黑鳞甲的鼻吻,轻轻靠近祝龙重伤垂死的躯体。那带着硫磺气息的鼻息,冰冷依旧,却再无半分敌意,如同最轻柔的微风,极其谨慎地触碰了一下祝龙那只沾满暗金色血液、无力垂落的手掌。
“呼噜噜…”
一声低沉、浑厚、如同地底深处滚动的闷雷般的呼噜声,从影鳞那巨大的胸腔中发出。这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归属感。紧接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影鳞那庞大如山的躯体,竟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它的形体如同水波般流动、收缩,瞬间幻化成了猎豹般大小,缓缓地、温顺地趴伏在祝龙身边,收敛了所有令人窒息的威压。那双曾令天地变色的恐怖异瞳——左眼的熔岩之火化作了温暖的赤金,右眼的玄冰深渊融成了柔和的冰蓝——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如同守护幼崽般的温和与坚定。
圣兽臣服!
这头曾让众人陷入绝境的恐怖守护兽,在烛龙血脉的绝对压制和前代土司王记忆碎片的指引下,终于被彻底收服!它不再是无情的杀戮机器,而是成为了祝龙手中一张足以撼动乾坤的王牌!未来对抗那窥伺在北方、来自归墟的邪力,守护这方风雨飘摇的苍生,它将是最强大的助力!
危机骤然解除,悬浮平台上一片死寂,只剩下劫后余生粗重的喘息和祝龙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哼。王石头、赵大锤等人如同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峰回路转,震撼得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无法言语。
“快!快救祝龙!” 石婆婆最先从震撼中惊醒,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扑到祝龙身边。她颤抖着双手,掏出随身携带的最珍贵的苗疆伤药和精心培育的续命蛊虫,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敷药。看着那胸前深可见骨、皮肉焦黑卷曲的恐怖爪痕,以及那紧贴胸口、表面布满裂痕、光芒黯淡得几乎熄灭的深青龟甲,这位历经沧桑的老蛊师心疼得老泪纵横,泪水滴落在祝龙染血的衣襟上。李青山也强忍着腿伤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地上前,撕开布条,协助石婆婆进行紧急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