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寒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着她,掌心灼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作战服,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试图驱散她灵魂深处的寒意。
苏晚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那场跨越万年的献祭太过真实,守护者最后的孤独与悲怆,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盘踞在她的感知里。
薄靳寒的黑眸里情绪翻涌,他收紧手臂,将她半揽入怀中,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安抚力量,“没事了,苏晚,都过去了。”
他只是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为她构建起一个安全的屏障,将她与那份远古的悲伤隔绝开来。
周围的队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技术员扶了扶战术目镜,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队友说:“什么情况?夫人中邪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具冰晶遗骸怀中的权杖,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射灯照射下的折射光,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柔和却无法忽视的冰蓝色光晕。
光芒顺着苏晚依旧搭在杖身的手指,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温柔地向上攀爬,瞬间将她的整只手掌包裹了进去。
没有了初触时的刺骨冰寒,取而代de的是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仿佛握住了一块暖玉。
那光芒越来越盛,将周围的冰晶地面都映照成一片梦幻的蓝色。
技术员惊呼出声“亮了!它自己亮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只有薄靳寒,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一步,将苏晚更紧地护在身后,全身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把诡异的权杖,摆出了绝对的防御姿态。
然而,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发生。
那蓝色的光晕极为柔和,非但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充满了亲近和……认可的意味。
苏晚能感觉到,一股与她同源的气息,正从权杖中传来,与她体内的血脉力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找到了彼此。
“别紧张,”苏晚反手轻轻握住薄靳寒的手腕,示意他安心,“它没有恶意。”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虽然依旧带着些许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她就是那个被等待的人。
随着蓝色光芒的持续绽放,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
那具冰晶化的遗骸,体表的冰霜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覆盖在他面容上的那层薄霜缓缓褪去,露出一张虽然模糊但轮廓极为俊美的脸。他的眉眼舒展,嘴角似乎还向上微微牵起,那是一种卸下万年重担后的释然与安详。
紧接着,他抱着权杖的手臂,那晶化的肌肉组织,竟然也开始变得柔软,仿佛从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变回了有血有肉的躯体。
“咔哒。”
一声轻响。
那双紧紧抱着权杖的手,松开了。
权杖失去了支撑,眼看就要向一旁倒去。
苏晚下意识地伸手,稳稳地将它握在了手中。
就在权杖被她完全握住的那一刻,整座地下冰城,似乎都轻轻震动了一下。
高台中央,那块封印着源质核心的巨大蓝色冰晶,表面的光芒流动速度加快了数倍,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正在被唤醒。
苏晚握着权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能“看”到。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感知。
她能清晰地“看”到地底深处那磅礴如海的能量核心,它就像一头被冰封的巨兽,虽然被禁锢着,但每一次呼吸都撼动着这片空间。
而她手中的权杖,就是控制这头巨兽的唯一缰绳。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感觉,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通过这把权杖,引导出一丝核心的力量。虽然仅仅是一丝,也足以毁天灭地。
苏晚缓缓站起身。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权杖。杖身入手微凉,却不再冰冷,那盘绕的龙形雕刻仿佛活了过来,鳞片似乎都在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杖首的多面晶体,内部的星芒不再是死物,而像是一片真正的、流动的微缩星河。
它在向她传达着一种亲昵的、全然信赖的情绪。
再看那具遗骸,在权杖离手之后,他身上的蓝色光芒渐渐散去,身体的融化也停止了。他依旧保持着坐姿,靠着高台的基座,只是脸上带着安详的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等到了他的继任者,终于可以安息了。
苏晚对着遗骸,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拜,是敬意,是传承,也是承诺。
“苏晚。”薄靳寒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权杖上,眼神深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苏晚抬头看他,她的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前所未有的好。我能感觉到它,那个核心。它很……庞大,也很平静。”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向他解释这种玄妙的感觉:“这把权杖,是控制它的‘钥匙’,也是一个‘开关’。我可以感知它,安抚它,甚至……引导它的能量。”
薄靳含的眸光微动,立刻抓住了重点:“能把它收走吗?”
苏晚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权杖与核心之间的联系。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不行。”她的语气很确定,“现在的我,只是拿到了控制权。它和整个封印,甚至这座城市,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想要安全地将它从这里剥离,需要更复杂的仪式和准备。强行收取,只会导致封印瞬间崩溃,结果和核心失控没什么两样。”
薄靳寒了然。这就像拆除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炸弹,光找到拆解工具还不够,必须严格按照程序来。
“我们先上去。”薄靳寒当机立断,“这里不安全,你需要休息。关于收取核心的办法,我们再从长计议。”
苏晚点头,她现在的精神也确实需要缓一缓。那场记忆的冲击,对她的消耗太大了。
她握着权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那具已经失去所有异象的守护者遗骸,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无声地、彻底地化为了一捧晶莹的蓝色粉末,被地穴中微弱的气流吹拂着,散落在他守护了万年的高台之下,再无踪迹。
他来时轰轰烈烈,走时悄无声息。
薄靳寒扶着苏晚的胳膊,带着她朝高台走去。他的手掌很大,干燥而温暖,覆盖在她的手臂上,带来一种坚实可靠的安全感。
苏晚的脚步有些虚浮,身体的大半重量都下意识地靠在了他身上。
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杂着硝烟和冰雪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奇异地安抚了她激荡不休的心绪。
她侧头,就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以及紧抿的薄唇。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最强大的姿态,站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