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迷雾沼泽的过程比预想中更加漫长。越往东,毒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掺杂了更多来自万妖山脉的驳杂妖气,变得五彩斑斓,毒性愈发猛烈。即便是岳镇,也不得不更加小心,时常需要停下来调息,驱除侵入体内的瘴毒。
洛羽的情况则好上许多。混沌之力对各类能量有着极强的包容与转化特性,寂灭之力更是万毒克星,那些令人闻之色变的混合毒瘴,对她而言威胁大减。她甚至能分出一部分心神,继续炼化体内残留的混沌源核能量,稳固着筑基后期的境界,并细细体悟混沌与寂灭融合的种种玄妙。
十日后,两人终于冲出了那片令人压抑的死亡沼泽。
眼前的景象再次豁然开朗,但带来的并非心安,而是一种更加原始、蛮荒的压迫感。
连绵起伏的山脉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粗壮如龙,缠绕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与各种妖兽的腥臊气息,灵气也远比齐州内陆狂暴、混乱。远处不时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咆哮嘶吼,声震四野,充满了野性的力量。
这里便是万妖山脉,妖族的乐土,人族的禁区。
“我们已经进入了万妖山脉的外围。”岳镇神色凝重,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化作一块普通的山石,“在这里,人族修士是异类。我们必须万分小心,尽量不要与本土妖族发生冲突。我们的目标是穿过外围区域,寻找一处相对安全隐蔽的地方,让你彻底消化收获,我也需要时间恢复穿越沼泽的消耗。”
洛羽点头,将自身气息也压制到最低,混沌之力内敛,那丝寂灭之力更是深深藏匿。在这妖族地盘,低调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两人选择了一条看似妖兽踪迹较少的山谷潜入,身形在茂密的原始丛林中快速穿梭,尽量避免留下痕迹。
万妖山脉的生态与齐州截然不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仿佛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也潜藏着致命的危险。色彩斑斓、散发着异香的奇花可能瞬间喷出致命的毒雾;看似普通的苔藓地下,或许潜伏着能吞噬铁石的诡异虫群;甚至连流淌的溪水,都可能因为上游某种强大妖物的存在而蕴含着狂暴的妖力。
岳镇凭借其丰富的经验和对自然气息的敏锐感知,一次次带领洛羽避开潜在的威胁。而洛羽那远超同阶的神识,以及寂灭之力对“死意”和“恶意”的独特感应,也起到了关键的预警作用。
如此小心翼翼前行了数日,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黄昏,两人在一处隐蔽的、被巨大蕨类植物覆盖的山涧旁停下休整。涧水清澈,却隐隐泛着一丝淡金色,散发出微弱的灼热气息。
“此地水脉似乎蕴含着一丝稀薄的‘金焰妖力’,应是某种火属性妖禽或妖兽长期栖息所致。我们取水需谨慎,休整片刻便离开。”岳镇观察着溪水,提醒道。
洛羽点头,正欲盘膝调息,神识却微微一动,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与恐惧的意念波动,从山涧上游传来。那意念并非人族,而是属于……妖族?
她看向岳镇,岳镇显然也察觉到了,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去查探,但需小心。
两人收敛气息,如同两道青烟,沿着山涧逆流而上。
前行不过里许,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是一怔。
只见山涧旁的一片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追杀!
被追杀的,是一只体型娇小、通体覆盖着雪白绒毛的小兽,形似狐狸,却生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角,一双灵动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惊恐与无助,后腿似乎受了伤,奔跑起来一瘸一拐,雪白的绒毛上沾染着刺目的血迹。
而追杀它的,是三只体型壮硕、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狼妖!它们眼中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光芒,口中滴落着粘稠的涎液,呈品字形将那小兽包围,步步紧逼。
“是‘月光灵狐’的幼崽,和三只‘赤爪妖狼’。”岳镇传音道,语气平淡,并无插手之意。在万妖山脉,弱肉强食是永恒的法则,人族修士贸然介入妖族内部的争斗,是取死之道。
洛羽看着那只在狼妖包围下瑟瑟发抖、发出细微哀鸣的月光灵狐幼崽,那双纯净眼眸中的恐惧,莫名地触动了她心底的一丝柔软。她想起了自己初入玄天宗时,面对强大妖兽时的无助。
就在一只赤爪妖狼按捺不住,咆哮一声,猛地扑向那灵狐幼崽,锋利的爪子即将将其撕碎的刹那——
“咻!”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流,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了那只扑出的妖狼额头!
那妖狼前扑的动作骤然僵住,眼中的凶残瞬间被死寂取代,然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生机全无!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有额头上一个细微的、仿佛被灼烧过的灰点。
另外两只妖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它们甚至没看清同伴是如何死的!它们惊恐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
洛羽的身影,从一株古树后缓缓走出,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两只剩余的妖狼。
她本不欲多事,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或许是因为那灵狐幼崽的眼神,或许是她刚刚获得力量,需要一些事情来印证本心。救助弱小,无论在哪个世界,似乎都是一种不该磨灭的本能。
那两只妖狼看到洛羽,感受到她身上那属于人族的气息,以及那深不可测、让它们灵魂战栗的威压(主要来自寂灭之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猎物,夹着尾巴,哀嚎一声,转身就逃,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洛羽没有追击,她的目的只是救人(救狐),而非杀戮。
她走到那只吓呆了的月光灵狐幼崽面前,蹲下身。那幼崽瑟缩了一下,警惕地看着她,但似乎也明白是眼前这个“两脚兽”救了自己。
洛羽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温和的混沌之气,缓缓靠近幼崽受伤的后腿。混沌之力蕴含生机,对于疗伤有奇效。
那幼崽起初有些抗拒,但感受到那混沌之气中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种让它很舒服的温暖气息,便渐渐放松下来,任由洛羽将混沌之气渡入它的伤处。
很快,它后腿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不再流血。
“小家伙,快回家去吧。”洛羽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温和。
月光灵狐幼崽似乎听懂了,它用脑袋蹭了蹭洛羽的手心,发出一声感激的轻鸣,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却速度不慢地钻入了旁边的树丛,消失不见。
岳镇这才从暗处走出,看着洛羽,叹了口气:“你呀……心肠还是太软。在这万妖山脉,此举可能为我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洛羽站起身,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若眼见弱小遭难而无动于衷,与那些只知杀戮的妖物何异?修行修心,若连本心都失了,力量再强,也不过是魔道。”
岳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他知道洛羽自有其行事准则,难以改变。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时——
“嗡!”
一股强大、清冷、带着煌煌威严的妖气,如同月华洒落,瞬间笼罩了整片山涧!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潺潺的流水声也戛然而止!
一道皎洁的身影,如同从月宫中走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位女子,身穿月白色宫装长裙,身姿曼妙,容颜绝美,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清冷与高贵。她拥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辉,眼眸是罕见的冰蓝色,深邃如同寒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光洁的额间,有着一道淡淡的、与之前那灵狐幼崽相似的玉角虚影!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那只被洛羽寂灭之力杀死的赤爪妖狼尸体,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目光落在了洛羽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是你们,救了本宫的孩儿?”
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威压,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女在垂询。
岳镇脸色骤变,连忙上前一步,挡在洛羽身前,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
“晚辈岳镇(洛羽),见过月光灵狐一族的前辈!方才晚辈同伴见令郎遇险,不忍之下出手相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月光灵狐一族!而且是能化形的大妖!其实力,至少也是元婴级别!甚至可能更高!
岳镇心中叫苦不迭,没想到随手救下的一只小狐狸,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背景!这下麻烦大了!
那宫装女子,目光依旧停留在洛羽身上,对于岳镇的恭敬并未太多表示,只是淡淡地问道:“人族修士,你方才使用的,是何力量?竟能瞬间湮灭赤爪妖狼的生机,连妖魂都未曾逃脱?”
她感知敏锐,清晰地察觉到那只妖狼死得极其诡异,并非寻常法术所致。
洛羽心中凛然,知道瞒不过这等存在,坦然道:“回前辈,是晚辈机缘巧合下,领悟的一丝寂灭之力。”
“寂灭之力?”宫装女子冰蓝色的眼眸中,讶异之色更浓,她深深看了洛羽一眼,仿佛要将他看透,“人族筑基修士,竟能触及寂灭法则……有趣。”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本宫月璃,承你情,救了我儿。我月光灵狐一族,有恩必偿。说吧,你们潜入万妖山脉,所为何事?或许,本宫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或提供些许庇护。”
峰回路转!
岳镇和洛羽都没想到,一次不忍之下的出手,竟然会引来如此转机!
一位至少是元婴期的月光灵狐大妖,愿意提供帮助?
洛羽与岳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与谨慎。
机遇,往往伴随着未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