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夜行衣贴在张睿身上，像融进了夜色里。他展开轻功，足尖在府衙的青瓦上轻轻一点，连瓦片都没发出半点声响——这“踏雪无痕”的功夫，是他早年在山里跟老道学的，如今用起来越发熟练。顺着常月娥白天说的方位，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吕知府的卧房。
卧房里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一坐一站，正是吕知府和他夫人。张睿蹲在窗台下，屏住呼吸，耳朵贴在窗缝上，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老爷，真要让高有财坐满半年牢啊？”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她穿着桃粉睡裙，手里攥着帕子，站在吕知府身边，“咱们收了他那么多银子，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以后还怎么打交道？”
吕知府靠在太师椅上，藏青官袍脱了，只穿件月白中衣，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语气满是侥幸：“慌什么？那些江湖人就是一阵风，过几天说不定就去京城了，等他们走了，我找个由头把高有财放出来，给他赔点银子，这事不就过去了？总不能为了他，把咱们全家的命搭进去吧？”
“也是……”夫人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突然听见屋里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吕大人，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吕知府和夫人吓得浑身一哆嗦，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吕知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颤声问：“谁？谁在屋里？”
“你不用管我是谁，”张睿的声音没带丝毫感情，从房梁上传下来，“只记住一句话：高有财必须坐满半年牢，少一天都不行。要是我听说你提前放了他，或者找机会报复赵家，你知道后果。”
吕知府抬头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连中衣都湿了：“张……张公子？我……我记住了！一定让他坐满半年！绝不提前放他！”
“最好如此。”张睿的声音顿了顿，“我言出必行，你别拿全家性命赌。”说完，房梁上没了动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呼呼”响。
吕知府和夫人僵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敢喘气。夫人扶着吕知府，声音还在抖：“老爷，这……这江湖人也太吓人了，跟鬼似的！”
“别说话了，赶紧睡觉！”吕知府压低声音，心里却把高有财骂了千百遍——要不是这老东西惹事，自己怎么会被江湖人盯上？
与此同时，鸿运客栈里，马君兰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穿着墨绿劲装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白天大堂审案的场景——高有财被按在地上打板子，吕知府像只温顺的绵羊，怎么想都觉得解气。实在躺不住，她爬起来，走到张睿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大哥，你睡了吗？”
喊了两声没动静，推了推房门，也锁着。马君兰皱了皱眉，又走到常月娥房门前，刚要敲门，门就开了。
常月娥穿着淡青襦裙，外罩件米白薄纱，腰间银链挂着的翡翠坠子在灯光下泛着光，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显得格外温柔：“兰妹，还没睡？”
“睡不着，想找大哥聊聊天，结果他不在。”马君兰走进房，坐在桌边，拿起常月娥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娥姐，你说大哥去哪了？”
“八成是去府衙了。”常月娥坐在她对面，指尖划过茶杯边缘，“怕吕知府耍花样，比如偷偷放高有财，或者记恨赵家，回头报复。”
“哦！我知道了！”马君兰眼睛一亮，“白天大哥叫你离开，你是不是去整治吕知府了？不然他怎么突然变乖了？”
常月娥笑了，把白天怎么潜进后院，怎么用碎玉佩“讹诈”吕知府的事说了一遍，连吕知府脖子被剑架住时的怂样都学了出来。
“哈哈！”马君兰笑得直拍桌子，“娥姐，你这哪是送礼啊，分明是讹人！不过太解气了！那吕知府就该这么治！”
正说着，常月娥突然竖起耳朵，朝隔壁方向努了努嘴：“别笑了，玉哥回来了。”
“啊？我怎么没听见？”马君兰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见窗外的风声，“你骗人的吧？”
“他轻功好，脚步轻，你没注意罢了。”常月娥笑着推了她一把，“要不要过去问问情况？”
马君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不了不了，困了！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赶路呢！”说完，趿着鞋就跑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睿他们就收拾好了行李。佟云飞穿着青布长衫，扛着个包袱；常月娥还是淡青襦裙，外面套了件短款劲装，方便骑马；马君兰依旧是墨绿劲装，束发的黑布带扎得紧紧的；阿艳穿浅粉绸裙，袖口绣着淡兰花纹，手里拎着个装着点心的小篮子，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几人骑着马，慢悠悠朝黄河渡口去。黄骠马走在最前面，步子稳健，张睿坐在马上，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人，生怕谁掉队。佟云飞跟在后面，嘴里哼着小调，手里还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抽一下路边的野草。
“前面就是渡口了！”马君兰指着远处的河面，兴奋地喊。大家抬头一看，果然看见渡口停着几艘大船，还有不少人在岸边等着。
刚到渡口，就见赵老根一家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赵老根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手里攥着个旧包袱；他媳妇穿着灰布裙，头发用根木簪挽着；叶子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手里牵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是她妹妹桃子；赵土生胳膊上的绷带还没拆，背着个大包袱，里面装着全家的家当。
“张公子！你们可来了！”赵老根连忙迎上来，脸上满是感激，“我们早就到了，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辛苦大叔了。”张睿翻身下马，伸手拍了拍赵土生的肩膀，“你胳膊怎么样了？还疼吗？”
“好多了！谢谢公子关心！”赵土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等了约莫一刻钟，渡船终于开始载客了。这是一艘能装几十人的大船，张睿他们的五匹马和赵家的行李放上去，还空着一大半。辰时一到，船家拉起风帆，东南风正好，船顺着水流，稳稳地朝对岸驶去。黄河水虽然看着浑浊，但这段河面很平稳，桃子趴在船边，好奇地看着水里的鱼，时不时发出“哇”的叫声。
不到一个时辰，船就到了对岸。岸边有个镇子，叫口北镇，虽然不大，却格外热闹——街两边全是店铺，卖包子的吆喝声、客栈的伙计招揽客人的声音、打铁的“叮叮”声，混在一起，特别有烟火气。尤其是客栈，几乎隔几步就有一家，门口挂着“迎客来”“顺风居”的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
“咱们得租辆马车。”张睿指着赵家的包袱，“大叔一家步行太慢，咱们骑马，跟不上。”
佟云飞立马道：“大哥，我去租！银子我来付！”
“跟我还抢？”张睿笑着拍了他一下，“一起去看看。”
两人把马交给常月娥他们，朝街尾的马车店走去。掌柜的是个穿灰布短打的中年汉子，留着山羊胡，正坐在门口抽烟袋，见他们过来，连忙站起来：“客官，要租车？想去哪啊？”
“去德州。”佟云飞道。
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去德州要过恶虎林，那地方现在有强人出没，上个月老王的车被抢了，人还被打了一顿！俺可不敢租给你们！”
“那我们买一辆马车总行吧？”张睿道，“银子不少给你。”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买倒行，就是俺家有匹烈马，性子野得很，之前好几个赶车的都被它摔下来了，你们能驾驭得了？”
“你放心。”张睿嘴角勾起一抹笑，“别说烈马，就是老虎，我也能让它乖乖拉车。”
掌柜的一脸不信，上下打量着张睿——这小伙子看着文质彬彬，穿着月白锦袍，哪像能降住烈马的？他小声对佟云飞道：“小伙子，你兄弟是不是吹大话啊？那马真的凶得很！”
佟云飞瞪了他一眼：“俺大哥的本事，你别小瞧！要是他能降住，你可得便宜点卖！”
“行！”掌柜的一拍大腿，“要是他能让那马乖乖听话，俺就少要五两银子！现在就带你们去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