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广州港的晨雾被螺号声刺破。十二艘新式海船在霞光中升起云纹帆,帆面用苏璃亲绘的防水胶涂刷,在咸湿海风中猎猎作响。
市舶使郑元培快步走过跳板,指尖抚过船身的藤壶涂层——这是按皇后所授秘方调制的漆料,据说能令海蛎不得附着。他望着足有八百料的新船,想起三日前接到凤旨时的不安:
“着尔等载丝绸三千匹、瓷器五百箱,首航暹罗。”
“大人!”船匠指着主桅惊呼,“这软帆当真能借八面来风?”
郑元培尚未答话,桅杆上的少年已顺着绳索滑下。十三岁的太子云琮抹着额间汗珠,将手中的罗盘递过来:“郑大人请看,按母后教的偏心安装法,纵在风浪中也不失准!”
罗盘盒里洒出些许铁屑,正随着船身摇摆稳稳指向北方。老船匠突然跪地叩首:“天佑大周!这竟是当年郑和下西洋用的...”
他猛地噤声,意识到失言。云琮却已记下这个陌生名字,盘算着回宫要问母后。
此刻的紫宸殿内,苏璃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南洋海图出神。图上标注的红点是她根据云昭手札添上的暗礁,蓝线则是记忆里的季风航线。
“娘娘。”程砚清捧着账目低声道,“此番若成功,岁入可再增百万两。只是王衡等人联名上书,说太子随船出海恐有不测...”
“本宫知道。”苏璃蘸朱砂在海图上画了条弧线,“所以要让琮儿亲眼看看,我大周的船如何劈波斩浪。”
五月初八,船队在万民目送中驶离广州港。云琮站在旗舰船头,看着水手们操作着前所未见的尾舵——这是将作监按苏璃图纸打造的方向舵,比传统的侧舵灵敏数倍。
航行第七日,骤遇风暴。浪头如山压来,有艘旧式海船的桅杆应声而断。云琮却见新船借着软帆巧妙转向,竟顺着风势破浪而行。
“殿下请看!”老船长指着船尾翻滚的浪花,“这船首尖如刀,航速比旧船快了三成!”
风平浪静后,云琮在舱内记录见闻。当他写到“见飞鱼跃出水面丈余”时,忽闻甲板喧哗。奔出一看,但见天际悬着七彩光晕,水手们纷纷跪拜称是祥瑞。
少年太子却取出苏璃所赠的三棱镜,对着日光折射出相似彩光:“此乃日光穿透水汽所致,母后说过,叫作...虹。”
船队抵达暹罗那日,岸上聚满了来看“天朝神船”的番商。当云琮捧着瓷瓶踏上跳板时,暹罗王子盯着他腰间玉佩突然开口:
“听闻贵国皇后通晓万物之理,可知有一种能结白絮的树?”
通译尚未转述,云琮已脱口而出:“殿下说的可是木棉?”他从袖中取出本小册子——那是苏璃亲手绘的《南洋物产图》,其中正有木棉画像。
暹罗王庭为之震动。当夜盛宴,王子亲自奉上十株木棉幼苗,更献出珍藏的锡矿地图。
返航时正值季风转向。云琮命船队沿苏璃标注的蓝线航行,果然顺风顺水。有老水手在桅杆上望见前所未见的岛屿,少年却对着海图喃喃:“母后连这里都画出来了...”
船队回到广州那日,港口的炮台鸣礼炮二十一响。云琮捧着暹罗国书踏上故土,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码头高台上那道玄色身影。
苏璃接过儿子呈上的木棉苗,指尖轻触茸茸白絮。她想起另一个时空中,这种作物还要再过三百年才会传入中原。
“母后,”云琮忽然低声说,“儿臣在海上做了个梦。梦见个叫郑和的太监,带着宝船下西洋...”
苏璃抚过少年被海风磨糙的面颊,没有答话。只是当夜在给将作监的诏令中,添了建造两千料宝船的计划。
八月仲秋,第一船锡矿运抵扬州。与此同时,木棉在岭南试种成功。纺织匠人发现这种白絮纺出的布匹,竟比丝绸更耐洗涤。
那些顽固老臣再不敢妄议海事。只因市舶司的税银,已足够支撑整个陇右道的军饷。
霜降前,云琮将航海日志呈送御前。孩童在卷末用稚嫩笔迹写道:
**“儿臣始知,天下之大,非宫墙可困。”**
苏璃添上朱批时,窗外正有雁阵南飞。她想起云昭曾说过的地球仪,忽然在批文下方画了个简单的圆弧:
**“海舟所至,皆为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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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彩蛋】
1. 方向舵(尾舵)技术在12世纪才传入欧洲
2. 木棉原产东南亚,唐宋时期尚未大量传入中国
3. 郑和下西洋是明代事迹,此处为穿越者记忆的映射
4. 文中“虹”的成因解释符合科学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