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话对顾年来说没什么新鲜感，反正这俩人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说他什么好话。
顾年将视线转移到祈修泽的身上，见惯了日常生活中的祈修泽，他还没见过祈修泽课堂上的样子呢。
虽然讲座严格来说算不得什么正经课堂，不过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了。顾年看了看祈修泽，和日常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有点新奇。
祈修泽刚刚分了会儿心，这会儿正准备重新收敛心神认真听吴教授的讲座——虽然鸡汤多，但是干货也不少，祈修泽觉得听听还是挺有收获的。
但是……
怎么老是有一种被强烈注视着的感觉？
祈修泽想专心听讲，却被这股视线扰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往左边看了好几眼，依然只有空荡荡的过道以及过道另一边或专心听讲或歪头打瞌睡的别校学生。
顾年看祈修泽一脸疑惑地朝他这地方看了好几眼，心里有些好笑的同时也有点意外，老是听他说最近在跟着某个大师学习，看来那个大师果然有两把刷子，祈修泽现在的五感比之前更灵敏了。
顾年撑着下巴，促狭地想要是这会儿他凑祈修泽耳边喊他一声名字会怎样？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示音突兀地响起，坐祈修泽那一小圈的人都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下，学校严令不准带手机进校，谁这么胆大，不仅偷摸带了手机进来，甚至还连静音都不开？
手机响的是祝昀。
顶着大伙儿揶揄的目光，祝昀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按下静音键，连是谁打过来的电话都无暇顾及就将屏幕按息屏了。
慌乱中，衣服兜里的另一件小东西被带出来，落在了地上的某个角落里。
祝昀更加慌乱了起来，当即就要弯下身子去找。
“昀昀，老师好像过来了，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藏着。”
“好。”
祝昀来不及多想，直接把手机塞到祝仪手里，然后蹲下身去四处寻摸他刚掉的东西。
位置很窄，找起来不太容易。
祈修泽挪动了一下位置，起身在尽量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往过道退了退，给祝昀腾出足够的空间找东西。
顾年赶紧往后躲了一下，没让祈修泽碰到他。
祝昀蹲在地上找了一会儿后，终于在椅子腿儿背后摸到了他掉的那件东西。
“找到了！”
祝昀松了一口气，欣喜地将之拿了起来。
他掉的是一面只有巴掌大小的青铜镜，镜面被打磨得不是很光滑，照出的影像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祝昀却拿它当宝贝一样看待。
‘什么东西他这么宝贝？’
顾年刚想凑过去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正巧祝昀转过了身子，那面巴掌大的镜子在动作中忽然显出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身影。
祝昀脸上喜悦的神情顿时就愣了一下，连忙举起镜子朝身后一照——果然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身影在镜中一闪而过。
卖他镜子的店家说，这面照人只能显出模糊的身影，而照到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时，上边才会清晰显出影像来。
祝昀顿时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这育嘉中学闹鬼了么？！
刚才镜子里出现的那人穿得似乎正是育嘉中学的校服，是一个男生，只是他的动作太快，祝昀没能看清镜子里的人长什么样。
总不会是顾年吧？
祝昀无端地联想到。
不不不，还没确定呢，不能这么草率地就认定镜子里照出的人是顾年。
“祝昀，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坐下！”
就在祝昀心里开大会的时候，一声低喝打破了他所有的联想。
原来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过来了。
“是，我这就坐下。”祝昀涨红着脸坐回位置，当众被班主任说，他有点抹不开面子。
祝昀把镜子揣回了兜里，在班主任灼灼的目光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上的吴教授，暂时不敢想东想西了。
顾年站在过道的前方，目光沉沉地看着祝昀。良久之后，他笑了笑。
原本以为他老实了，没想到暗地里还准备着这么一手呢。刚才要不是他闪得够快，估计是已经被祝昀在镜子里看清了脸。
能照出鬼魂的镜子他拿着是要干什么？总不会是要来对付他的吧。
顾年笑得有些渗人，这小子是知道什么了？顾年十分的好奇，所以到底会是谁告诉他这些的？
看来今晚回家后，得多注意祝昀这小子使坏。
想到此处，顾年没心思继续待在这里了，祈修泽身上一个护身符，祝昀身上又带着一块奇怪的镜子，他要不想提前暴露最好还是离这里远点。
啧。
顾年朝前走了两步，来到祈修泽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虚虚拍了两下：“我走了。”说罢，就直接往最后面的那排位置走去。
来到他和徐文林琅坐的那一排位置，那俩小子还听得如痴如醉呢，一点没发现身边的人不对劲。顾年兴致缺缺地回到了木人的身躯内，也没睁眼，就继续保持着睡着的姿势闭目养神。
可祈修泽已经愣在了座位上。
祝昀镜子里刚照出人影的时候，祈修泽其实也看见了。只是当时他还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的，直到祝昀反复调整铜镜的位置，照出了一个一闪即逝的男生影像后，祈修泽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当时祈修泽站的那个位置比较巧，刚好能看到祝昀的镜子，又能看到过道那边的景象，不像祝昀是背对着过道的。
所以在祝昀镜子里照出人影的时候，祈修泽看到的过道里根本就没有一个穿育嘉中学校服的男生在快速的走动。
这段时间和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的次数有点多。重新坐回位置的祈修泽，将手伸进衣兜里，悄悄掐了一个古怪的手势。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个非常模糊的人形一样的透明物体，扭曲着慢慢地走到了自己身边，似乎是做了一个什么动作，用沙哑的声调跟自己说了一声：“我走了。”
小小的木人只有巴掌高，说话的声调也是糯糯地偏向童声那样的可爱中性，和刚刚那个沙哑阴沉的声调完全不同。
可祈修泽知道他就是木灵。
是脱离了木人身躯后，真正的木灵。
他不曾见过的木灵。
或许曾有过惊鸿一瞥。
这时候的祈修泽记忆力简直好得出奇，他想起了最开始发现不寻常的那个晚上，他以为家里进了贼，可最后不知怎么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意识陷入沉睡前，他分明看到月光之下，有一个人如烟雾般地散去。
那是木灵。
还有谢枫表哥结婚那天，地下停车场里在耳边响起的那道声音，和刚刚那人何其相似。
那是木灵。
所以刚刚的那个人也是木灵。
除了木灵，哪个风中的精灵会站在自己的跟前，明知道他听不见还要跟自己说一声“我走了”呢？
祈修泽轻轻地笑了起来。
木灵一向是这样可爱的。
祈修泽笑了半晌，讲台上的吴教授说了一堆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等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祈修泽又突然想起了祝昀镜子里出现的那个穿着育嘉中学校服的男生。
难道那个男生就是木灵？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只是可惜他也没怎么看清那人的模样。
祈修泽有些惋惜地蹙起了眉，暗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