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光像一层薄纱，勉强透过万兽阁客房的窗棂，落在床榻边的青石板上。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与沈婉清身上散发出的微弱蛊毒气息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静 —— 药碗还放在床头的矮凳上，里面的药汁早已冷却，碗沿沾着的药渣，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三日来的徒劳救治。
沈婉清躺在床榻上，脸色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还算丰盈的脸颊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起皮。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只有极轻的起伏，唯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意识。
雪影蹲在床沿，受伤的爪子已包扎好，此刻正用头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罕见的柔和 —— 它或许不懂 “生死”，却能感受到眼前这人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沈玥坐在床榻另一侧，握着沈婉清的手。
那只手冰凉刺骨，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之前掐她掌心时留下的细微痕迹，此刻却虚弱得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着沈婉清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 这个曾多次设计陷害自己的 “姐姐”，这个因贪慕虚荣卷入阴谋的侯府千金，最终却要以生命为代价，偿还过去的过错。
“玥…… 玥儿……” 突然，沈婉清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她的眼珠艰难地转向沈玥，手指微微蜷缩，像是想抓住什么。
沈玥立刻凑近，将耳朵贴在她唇边：“我在，婉清，你说，我听着。”
“国…… 国师……” 沈婉清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他的…… 复国基地…… 不在黑风蛊窟…… 在…… 在东郊皇陵……”
“东郊皇陵？” 沈玥的心猛地一紧，连忙追问，“皇陵里有什么？他具体在做什么准备？”
沈婉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起伏幅度增大，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沈玥轻轻按住。“别…… 别乱动，慢慢说。” 沈玥轻声安抚，伸手替她擦去额角渗出的冷汗。
“皇陵…… 是前朝…… 先帝的陵墓……” 沈婉清的眼神渐渐涣散，却仍在努力回忆，“国师说…… 那里是‘龙脉之地’…… 能助他…… 唤醒蛊虫…… 他在…… 在主墓室…… 建了‘兽蛊母巢’……”
“兽蛊母巢？” 这个词让沈玥瞬间想起之前的 “兽蛊计划”，心脏不由得沉了下去 —— 母巢意味着能批量培育控兽蛊，一旦启动，万兽阁的所有伙伴都可能被控制。
“对…… 母巢……” 沈婉清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依旧清晰地传到沈玥耳中，“下月…… 下月初一…… 是前朝…… 先帝的祭日…… 他会在那天…… 用母蛊…… 控制你的动物…… 让它们…… 袭击皇宫…… 然后…… 然后发动政变……”
说完这最后一句，沈婉清的身体猛地一颤，呼吸骤然停止，握着沈玥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珠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窗外的晨光恰好此时穿透云层，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痕，也定格了她最后的表情 —— 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解脱与遗憾的复杂神色。
雪影似乎察觉到什么，对着沈婉清的身体轻轻 “喵” 了一声，见她没有回应，便默默地退到一旁，蜷缩在床脚，耳朵耷拉下来。
沈玥看着床榻上再也不会醒来的沈婉清，缓缓松开手，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怅然 —— 或许从一开始，沈婉清也只是这场阴谋里的一颗棋子，只是她醒悟得太晚，付出的代价太大。
“沈阁主。” 卫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刚去整理黑衣人的审讯记录，看到屋内的气氛，便知发生了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的宣纸和一支狼毫笔，脸上带着凝重，“刚才听到您提到‘东郊皇陵’，是否需要现在绘制地图？”
沈玥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桌旁：“婉清说，国师的兽蛊母巢在皇陵主墓室，陪葬坑还有蛊师守卫。
另外，下月初一他会用母蛊控制万兽阁的动物，发动政变 ——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初一之前端掉母巢。”
卫凛立刻铺开宣纸，沾墨提笔，根据沈婉清的描述和之前对东郊皇陵的史料记载，快速绘制起来。
笔尖在纸上划过，很快，皇陵的大致结构便呈现在眼前：主墓室位于中央，周围分布着六个陪葬坑，通往主墓室的通道有三道石门，每道石门后都标注着 “可能有蛊师守卫”；主墓室的位置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 “兽蛊母巢” 四个字，格外醒目。
“前朝皇陵……” 卫凛看着地图，忍不住感叹，“国师作为前朝余孽，却将复国基地建在自己先祖的陵墓里，用先祖的安息之地培育蛊虫，发动政变，真是讽刺。”
“对他而言，所谓的‘复国’不过是满足权力欲的借口，先祖的陵墓也只是他的工具罢了。”
沈玥的语气冰冷，眼神却愈发坚定，“通知墨羽，让鸦群加强对东郊皇陵的监视，重点盯紧主墓室附近的动静；让石猿的灵猴队潜入皇陵周边的山林，摸清陪葬坑的守卫数量；再让灰团的鼠群准备，三日后尝试从皇陵的排水道潜入，探查母巢的具体位置。”
“是！” 卫凛立刻停下笔，将地图收好，“我这就去安排。另外，李医官刚才说，苍耳的情况有所好转，七绝蛊的毒性暂时被压制住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
这个消息让沈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 苍耳是万兽阁的老伙伴，它的好转，像是这场沉重的对峙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光。
她走到床脚，摸了摸雪影的头：“听到了吗？苍耳快好了，我们还有很多伙伴在，一定能阻止国师。”
雪影抬起头，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冰蓝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像是在回应 “我相信你”。
卯时的晨光越来越亮，透过窗户，照在桌旁的地图上，也照在沈玥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