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门，绝壁之巅。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王锋站在悬崖之巅，迎着那猎猎作响的江风，脑海中却突兀地闪过了这句诗。
这里是长江最险峻的咽喉。
两岸绝壁如同刀劈斧凿拔地而起，将汹涌的江水强行束缚在一条狭窄的通道中。
这里视野绝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也同样是一处绝地！
一旦被敌人堵住后路，他们将插翅难飞！
“王队长，设备调试完毕！”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坐在岩石后面，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在她面前是那台缴获的德制军用电台，和那本雪狼日记。
“红姐。”王锋没有回头，他的鹰眼始终如同鹰隼般，死死地锁着下方那片翻滚的江面。
“放心。”红姐检查着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声音冰冷，“楚云飞和老张的人，已经在后山唯一的通道布下了三道防线。那个老狐狸想爬上来，得先从老娘的尸体上跨过去！”
王锋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在得知长江之蛇这个灭绝人性的阴谋后，楚云飞和老张这对老对手，罕见地放下了所有成见。
双方各自派出了最精锐的卫队和特战排，由红姐统一指挥，在夔门后方的绝壁山道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们都在等。
等江面上的恶魔……和山道上的内鬼！
王锋缓缓地趴了下去，将那杆从狼穴缴获的德制毛瑟98K重型狙击步枪，稳稳地架在了岩石上。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五发子弹。
五发与众不同的子弹。
弹头呈黑色，末端带着一圈红边。
这正是从冯·克虏伯那里缴获的，仅存的五发……12.7毫米高爆穿甲弹！
是专门用来对付装甲目标和掩体的“大杀器”！
也是他今天唯一的机会！
他将子弹一发一发地压入了弹仓。
“咔嚓。”
冰冷的机械声如同死神的丧钟。
“兰。”王锋缓缓开口，“开始计时。”
“明白！”兰戴上了耳机紧紧地盯着手中的德制怀表，“根据日军海军的潮汐表和潜艇的最高航速计算……它会在十五分钟内抵达这片水域！”
……
十五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悬崖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呼啸的江风和众人那压抑的心跳声。
突然！
“来了！”
红姐那冰冷的声音从后方的步话机里传来！
“程克祥的人！至少一个营！还有德国特工和日本浪人！他们开始冲山了！”
“哒哒哒哒！”
“砰砰砰！”
几乎在同时！
后方的山道上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王锋！”红姐的嘶吼声在步话机里响起，“守住你的江面！后面……交给我们！”
“杀！”
“为了中国！”
楚云飞和老张的部下，那些本该是死对头的国共士兵，此刻却并肩作战！
朝着那些冲上来的军统特务和德日间谍，疯狂地倾泻着火力！
一场惨烈到极致的阻击战，在王锋的身后爆发了！
王锋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仿佛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他的世界里没有枪声，没有爆炸声，没有身后的惨叫。
只有风。
只有水。
和他那双如同镜面般平静的鹰眼。
他在等待。
等待那条来自地狱的毒蛇！
“王锋！”
兰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三分钟！它进入定位区域了！只有三分钟！”
王锋的鹰眼猛地一凝！
他看到了！
在下游约一千二百米处！
那汹涌的江面上！
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又无比突兀的黑点！
紧接着！
一根黑色的如同竹竿般的东西缓缓地升出了水面！
潜望镜！
和旁边的换气阀！
它终于露出了獠牙！
“抓住你了。”
王锋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他的手指缓缓地搭上了扳机。
风速三点五。
湿度七十五。
距离一千二百一十米。
目标移动中……他在计算！
在他那野兽般的大脑中，飞速地构建着弹道！
“砰！”
突然！
一声冷枪！
来自王锋的侧后方！
“噗嗤！”
一颗子弹狠狠地打在了王锋身前的岩石上！
碎石飞溅！
划破了王锋的脸颊！
“王锋小心！”兰尖叫着扑倒在地！
是老狐狸！程克祥！
他竟然没有在后山指挥！
他竟然也带着几个最精锐的党卫军狙击手，从另一条绝壁小道摸了上来！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阻击部队！
而是王锋！
“哈哈哈哈！”程克祥那张笑眯眯的脸，此刻狰狞得如同恶鬼！
他躲在两百米外的巨石后面疯狂地叫嚣着！
“王锋！你中计了！”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砰！砰！砰！”
又是几发冷枪！
精准地压制住了王锋！
王锋被死死地钉在了狙击阵地上，抬不起头来！
“王锋！”兰看着手表绝望地嘶吼着，“还有两分钟！潜艇要跑了！”
“妈的！”
王锋的鹰眼血红！
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如果反击程克祥！
潜艇就会跑掉！
他，如果继续瞄准潜艇！
程克祥的子弹就会先一步打爆他的脑袋！
“程！克！祥！”
王锋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猛地对着步话机嘶吼道：
“红姐！后山！交给你了！”
“收到！”步话机里传来了红姐那同样决绝的声音！“他活不过今晚！”
王锋不再犹豫！
他做出了一个让程克祥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竟然不顾那致命的冷枪！
猛地从掩体后站了起来！
他将自己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程克祥的枪口之下！
“妈的！他疯了？！”
“快！杀了他！”
程克祥和他手下的狙击手都惊呆了！
他们下意识地举枪瞄准！
然而！
王锋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他那双鹰眼死死地锁定了江面上那个，即将下潜的潜望镜！
他的德制98K步枪稳如磐石！
他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这最后的一枪之上！
风停了！
水静了！
世界仿佛都停止了呼吸！
“死吧！”
程克祥扣动了扳机！
“砰！”
“砰！”
两声枪响！
一声来自程克祥！
一声来自王锋！
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噗嗤！”
一颗子弹狠狠地钻进了王锋的右肩！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
“呃啊！”
王锋发出一声闷哼！
但是！
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因为！
他的那颗12.7毫米高爆穿甲弹！
已经飞了出去！
……
“纳尼？！”
江面上。
海蛇号微型潜艇内。
德日联合指挥官正得意地看着潜望镜中，那越来越近的重庆轮廓。
“支那猪还在沉睡。”
“三天后这里将变成……”
“轰——！！！！”
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响！
那颗承载着王锋全部愤怒和希望的子弹！
如同上帝之矛，撕裂了一千二百米的长空！
精准地命中了那根小小的换气阀！
子弹穿透了薄弱的装甲，钻入了潜艇内部！
引爆了那高浓度的……生化弹头！
“轰——隆——隆——！！！”
长江仿佛被煮沸了！
巨大的水下爆炸！
掀起了高达数十米的滔天巨浪！
那艘承载着德日两国灭绝阴谋的海蛇号潜艇！
连同里面所有的病毒和恶魔！
在这毁天灭地的爆炸中！
化为了……碎片！
……
“不……不可能……”
绝壁上。
程克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如同末日般的江面。
他彻底傻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程副局长。”
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程克祥猛地回头！
只见红姐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手中那把汤姆逊冲锋枪的枪口，正死死地顶着他的后脑勺！
“游戏……”
红姐缓缓地扣动了扳机。
“结束了。”
“哒哒哒哒！”
老狐狸程克祥和他那通天的野心，一起被打成了马蜂窝。
……
夔门之巅。
残阳如血。
王锋躺在血泊之中，左手打着石膏，右肩插着弹片。
他几乎变成了一个废人。
但他笑了。
他看着那滚滚东逝的长江水。
他仿佛看到了。
铁牛、猴子、老鹰、山鸡……
所有牺牲的兄弟们那一张张年轻的笑脸。
“兄弟们……”
“我们……赢了……”
红姐和兰被八路军战士抬了上来，一左一右守护在了他的身边。
兰已经彻底苏醒。
她的眼中不再有冰冷，只有泪水和重生的光芒。
红姐则紧紧地握住了王锋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幽灵小队。
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王锋缓缓地握住了兰的手，又看了一眼兰手中那本已经破译的雪狼日记。
“战争……”
王锋看着远方那依旧阴霾的天空沙哑地说道。
“还没有结束。”
“我们的路，还很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楚云飞和老张脸色铁青地快步走了过来，他们的喜悦被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冲刷得无影无踪。
“王锋！”楚云飞的声音无比凝重。
王锋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楚云飞的脸上看到了新的危机。
“师长，又出事了？”
楚云飞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标着“特急绝密”的电报递给了他。
王锋艰难地接过电报，兰凑了过来，两人一同看去。
电报的内容，让王锋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日军集结重兵发动新一轮攻势！我军战略要地h城已被三面合围！陷入绝境！”
“更糟糕的是……”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指着电报的最后一行：
“敌投入一支神秘狙击联队，代号‘鹰巢’。我方营团级指挥官三日内被猎杀二十七名。指挥系统濒临瘫痪。守军‘虎贲’师部告急！请求火速支援！”
鹰巢……
猎杀指挥官……
王锋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鬼冢”和“冯·克虏伯”的影子！
“h城守军……”楚云飞沉痛地说道，“就是当年在正面战场掩护我们撤退的……第74军57师！”
王锋的身体猛地一震！
“李将军……”王锋想起了那个刚毅正直的国军将领。
“王锋。”楚云飞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军委会决定，必须立刻向h城空投一支反狙击小队！稳住战线！你是唯一的人选！”
王锋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只打着石膏的左手，又看了一眼还在渗血的右肩。
他看了看身边虚弱的兰和同样疲惫的红姐。
他的幽灵小队……已经打光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是猴子、老鹰、山鸡、铁牛……一张张牺牲的笑脸。
“我们的路，还很长……”
王锋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鹰眼里再次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他看向楚云飞，沙哑地开口：
“我需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