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钝痛还在蔓延，顾衍辰的意识像沉在水里的棉絮。
他费力睁开眼，视线里的光影先模糊成一团，再慢慢聚焦。
堂屋的八仙桌旁，“顾长风”正坐着，肩膀的伤口已简单包扎。
林晚星被反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眼里满是焦急。
“醒了？”“顾长风”转头看来，语气平淡得没有波澜。
顾衍辰挣扎着想坐起，却发现手腕被粗麻绳捆在椅背上。
麻绳勒得很紧，磨得皮肤生疼，指尖都泛起麻木的白。
“你不是三叔公！”他嘶吼着，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气。
刚才挡刀时的决绝，此刻想来全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顾长风？”男人突然笑了，指尖敲着桌面，发出轻响。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全是化不开的讥诮与冰冷。
“那种废物，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他挑眉，语气轻蔑。
顾衍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挣扎得更剧烈了：“你是谁？”
林晚星在一旁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男人没理会林晚星，起身缓步走到顾衍辰面前。
他的影子将顾衍辰完全笼罩，带着一股陈旧的檀香气息。
“你爷爷没告诉过你，顾家欠了谁的命吗？”他俯身，声音压低。
顾衍辰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张伯说的三十年前的事涌上心头。
“你是张伯的人？”他反问，试图从男人脸上找到破绽。
男人突然嗤笑一声，直起身，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张伯？他也配指使我？”他的指尖在脸颊上轻轻摩挲。
顾衍辰盯着他的动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浑身汗毛倒竖。
下一秒，男人的指尖猛地用力，抓住了自己脸颊的边缘。
“撕拉”一声轻响，像布料被撕开，却带着诡异的黏腻感。
顾衍辰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睛瞪得滚圆，连挣扎都忘了。
林晚星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男人正一点点撕下自己的脸，那张属于顾长风的脸，竟然是张面具！
面具下的皮肤更显年轻，眉骨更高，眼窝深陷，带着几分阴鸷。
当整张面具被彻底撕下，男人的真面目暴露在灯光下时，顾衍辰倒抽一口冷气。
这张脸，他在顾家的老照片里见过！是爷爷那辈的死对头，萧家的独子萧策！
可萧策明明在三十年前，就和萧家一起覆灭了！
“很惊讶？”萧策把玩着手里的面具，眼神冰冷如刀。
他将面具随手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发出刺耳的声响。
“当年你爷爷一把火，烧了萧家满门，以为能斩草除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滔天的恨意，震得顾衍辰耳膜发疼。
顾衍辰的脑子“嗡”的一声，爷爷从未提过萧家的事，只说当年是商业竞争。
“你胡说！我爷爷不是那样的人！”他嘶吼着，试图反驳。
“不是？”萧策突然上前，一把掐住顾衍辰的下巴，力道大得要将其捏碎。
顾衍辰疼得闷哼一声，牙龈都渗出了血丝。
“你爷爷顾振海，为了抢萧家的矿产资源，买通劫匪，杀了我父母！”
萧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指甲几乎要嵌进顾衍辰的肉里。
“后来怕事情败露，干脆放火烧了萧家老宅，三十多口人，无一生还！”
林晚星在一旁听得浑身冰凉，原来张伯说的事，只是冰山一角。
顾衍辰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愧疚，想起那枚玉佩，想起顾长风的假死。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他不敢相信的真相。
“我当年躲在柴房的夹层里，亲眼看着火焰吞噬我的家人。”
萧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无尽的悲凉，却更显可怖。
“我看着你爷爷站在火场外，嘴角还挂着笑，那笑容我记了三十年！”
他猛地松开手，顾衍辰的下巴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痕。
“我隐姓埋名三十年，就是为了今天！”萧策的声音里满是疯狂。
他转身走到林晚星身边，抽出她嘴里的布，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
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林晚星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衍辰！别信他的话！快想办法逃！”她忍着恐惧，大声喊道。
顾衍辰的心揪成一团，挣扎着喊道：“放了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冲你来？”萧策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他的匕首又贴近了几分，林晚星的脖颈上渗出一丝血珠。
就在这时，堂屋的门突然被撞开，张伯提着刀冲了进来。
“萧策！你敢骗我！”张伯嘶吼着，眼神里满是疯狂和愤怒。
他看到地上的面具，又看到被绑架的顾衍辰，瞬间明白了一切。
萧策脸色一变，一把将林晚星拉到身前，匕首架在她喉咙上：“别过来！”
“你说帮我报仇，其实是想利用我搞垮顾家！”张伯步步紧逼，刀光闪烁。
顾衍辰趁机挣扎，发现捆着手腕的麻绳不知何时松了些。
他悄悄挪动手指，试图解开绳结，眼睛死死盯着萧策的动作。
“顾家垮了，对你没好处吗？”萧策冷笑，眼神在张伯和顾衍辰之间游走。
“我要的是顾振海的命！不是让你滥杀无辜！”张伯怒吼着，突然挥刀砍来。
萧策反应极快，拉着林晚星往旁边一躲，刀锋擦着他的胳膊划过。
顾衍辰趁机用力一挣，终于挣脱了麻绳的束缚。
他抓起身边的凳子，猛地朝萧策砸了过去：“放开她！”
萧策躲闪不及，后背被凳子砸中，疼得闷哼一声。
林晚星趁机弯腰，狠狠踩在萧策的脚背上，挣脱了他的控制。
顾衍辰快步冲上前，将林晚星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她面前。
张伯和萧策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间，两人都杀红了眼。
“当年你父亲也参与了灭门！你以为你能逃掉？”萧策一边打，一边嘶吼。
顾衍辰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的形象在他心里瞬间崩塌。
他看着缠斗的两人，又想起爷爷的愧疚，一时间竟不知该帮谁。
突然，萧策虚晃一招，将张伯引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窗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武器。
“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萧策嘶吼着，退到黑衣人身后。
张伯脸色大变，转头对顾衍辰喊道：“快走！后门有密道！”
顾衍辰拉着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张伯喊：“一起走！”
张伯摇了摇头，挥刀砍向冲进来的黑衣人：“我要为我女儿报仇！”
他的身影在黑衣人中穿梭，很快就被淹没，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怒吼。
顾衍辰咬了咬牙，拉着林晚星朝后门跑去。
身后的打斗声和惨叫声越来越远，林晚星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衍辰，我们去哪里？”她气喘吁吁地问，脚步有些踉跄。
顾衍辰回头看了一眼火光渐起的老宅，眼神复杂。
“去找真正的顾长风。”他沉声道，“只有他知道真相。”
两人刚冲进后门的密道，就听到身后传来萧策的怒吼声。
“追！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顾衍辰拉着林晚星，在密道里快速奔跑，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知道，萧策不会善罢甘休，这场牵扯了三代人的恩怨，才刚刚开始。
而他必须找到真相，不仅为了顾家，更为了那些枉死的亡魂。
密道的尽头透出一丝光亮，顾衍辰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可当他走出密道，看到眼前的人时，再次僵在原地。
眼前的人穿着唐装，面容和刚才被撕下的面具一模一样，正是顾长风！
“衍辰，我等你很久了。”顾长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诡异。
顾衍辰的心跳骤然停了，他看着a眼前的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林晚星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声音发颤：“他……他是谁？”
顾长风笑了笑，缓步走上前：“我是顾长风，也是唯一能救你的人。”
他的眼神深邃，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看不透真假。
顾衍辰握紧了拳头，指尖泛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眼前的人。
毕竟，刚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