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准备!”林默死死盯着对面,他在计算,计算对方开枪的间隙。
“三!”
他没有数一和二。
在喊出“三”的瞬间,林默的身体已经像一张拉满的弓,猛地弹了出去。
钱博慢了半拍,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七八米的距离,成了他们一生中最漫长的赛跑。钱博只觉得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巨响。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但他不敢停,就那么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
“噗!噗!”
两发子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后背和头皮飞了过去,打在他们身后的路上,溅起两股尘烟。
终于,两人连滚带爬地摔进了那条干涸的沟壑。
沟壑不深,刚好能没过他们弯着腰的身体。两侧是粗糙的岩壁,脚下是硌人的碎石。一股土腥味和植物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安全了。
暂时。
钱博趴在沟底,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着,肺部火烧火燎地疼。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林……林默……”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对,报警!”
他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一看,屏幕上那明晃晃的“无服务”三个字,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别指望手机了。”林默靠在岩壁上,胸口也在剧烈起伏,但他远比钱博镇定。他撕下自己衬衫的一角,简单包扎了一下膝盖上不断渗血的伤口。“这里是信号盲区,对方就是算准了这一点。”
他抬头看了看沟壑上方那一条狭窄的天空,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我们现在是瓮中之鳖。对方不会进来,他会在外面等着。等到我们饿死,渴死,或者忍不住出去。”
钱博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那我们……”
“所以我们不能等。”林默站起身,开始沿着沟壑向上走,“顺着这条沟,往山上走。天黑之前,我们必须翻过这座山。只要到了山的另一边,我们就赢了。”
钱博看着那条向上延伸、望不到头的沟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沾满泥土、已经开口笑了的昂贵皮鞋,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翻山?就凭他这副被酒精和应酬掏空了的身体?
他刚想说“我不行”,却看到林默已经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十几米。那个清瘦的、在京城办公室里看起来甚至有些文弱的背影,此刻却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坚韧。
钱博咬了咬牙,骂了一句自己也听不清的脏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一场前所未有的荒野求生,就此展开。
这条沟壑,远比想象中难走。脚下是大小不一的碎石,一不小心就会崴到脚。两旁时而是陡峭的岩壁,时而是密不透风的沙棘丛,尖利的硬刺不断挂破他们的衣服和皮肤。
钱博很快就到了极限。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大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那双几万块的皮鞋彻底报废了,鞋底和鞋面分了家,露出他养尊处优的脚。
“不行了……林默……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汗水和脸上的灰尘混在一起,变成一道道泥痕,“你……你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告诉他们……我是因公殉职……”
林默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情绪剧本】的面板,在脑中浮现。
【目标:钱博】
【情绪状态:紫色(崩溃边缘)】
【表层情绪:身体极限、绝望、放弃】
【深层诉求: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需要被拉一把】
【紫色剧本-高风险高回报牌:“钱处,嫂子还在家等你。你那刚上大学的儿子,还等着你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林默没有选择这个煽情的选项。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本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封皮的、楚天雄的牛皮笔记。
他走到钱博面前,蹲下身,将笔记递给他。
“钱处,拿着。”
钱博茫然地接过笔记,入手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
“楚天雄二十年的心血,西部未来几十年的蓝图,还有……”林默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俩的命。”
“这份东西,比我们俩加起来都重要。如果我死了,你必须把它带出去。如果你也死了,那我们就白死了。”
钱博的手,猛地一颤。
他看着手里的笔记,那粗糙的牛皮封面,仿佛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他忽然明白了。林默不是在让他背负一个任务,而是在给他一个不能倒下的理由。
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在文件上签字的钱副司长,他现在,是一个信使,一个肩负着某种沉重使命的士兵。
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他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慢慢滋生出来。
他扶着岩壁,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将那本笔记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贴身放好。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
两人继续向上攀爬。
太阳渐渐西沉,峡谷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气温骤降,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机械地迈动双腿。
突然,林默停了下来,猛地将钱博拉到一块岩石后面,并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钱博紧张地屏住呼吸,顺着林-默的目光向上看去。
就在他们前方几十米处,沟壑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截裸露在外的、锈迹斑斑的铁轨。
铁轨旁边,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那是一个废弃的矿洞。
一个可以藏身的希望,出现在眼前。
可就在钱博眼中刚刚燃起一丝喜悦时,一声轻微的、石头滚落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
“咔哒。”
声音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山谷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林默和钱博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不是从山顶,不是从对面。
是从他们刚刚走过的那条沟壑里传来的。
那个杀手,放弃了狙击。
他进沟了。
他正在下面,像一头耐心的猎犬,循着他们的气味,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