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灭了三盏。
只剩一束惨白的光，死死咬住舞台中央。
红娘子没说话。
她胸口起伏剧烈，手里攥着的手帕已经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地黏在掌心。
台下很静。
静得能听见前排富豪喉咙里吞咽唾沫的“咕嘟”声。
四个赤膊壮汉抬着东西上台。
每一步，脚下的实木地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咚。
重物落地。
灰尘被震起半米高，在光束里乱舞。
那东西罩着黑布。
即便隔着特制的隔绝层，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咸腥气，依旧像无形的触手，瞬间爬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深海两万米。
沉船，淤泥，还有腐烂了千年的巨鲸尸体。
前排几个身体虚的富豪脸色瞬间煞白，捂着嘴干呕。
“镇海罗盘。”
红娘子声音发紧。
她不敢看那块黑布，只是机械地背着台词。
“定海眼，锁龙脉，平万顷波涛。”
“起拍价，五个亿。”
没人举牌。
那种压迫感，不仅仅是来自于物品本身，更来自于二楼那几个还没开口的怪物。
“咯咯咯……”
二号包厢的竹帘动了。
声音像两块粗糙的砂纸在互相打磨。
几道漆黑的影子顺着墙缝流淌下来。
没有厚度。
贴着墙皮游走。
有的像断头鬼，有的像扭曲的蜘蛛。
“影傀！”
有人认出了这东西，屁股像是着了火，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二号包厢露台。
尸舞者一身血红长袍，手里盘着两个被摩挲得发亮的婴儿头骨。
眼眶里绿火跳动。
他盯着那块黑布，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
“五个亿。”
“谁加价，我就把他炼成第一百零一个。”
这不是竞价。
这是通知。
几只影傀爬上水晶灯，倒挂着，冲下方人群露出獠牙。
红娘子腿肚子转筋。
她想说话，却发现声带僵硬得发不出声音。
“呵。”
一声轻笑。
不算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三号包厢，叶凌天端着威士忌，站在露台边缘。
白色西装一尘不染。
他甚至没正眼看那个玩尸体的怪胎。
“东海什么时候成了乱葬岗？”
身后，唐装老者一步踏出。
轰！
气血如虹。
滚烫的阳刚之气横扫全场。
那些倒挂在灯上的影傀发出凄厉惨叫，像是被泼了浓硫酸，冒着黑烟缩回阴影。
“六亿。”
叶凌天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击玻璃壁，清脆悦耳。
“东西还没见光就急着抢。”
“怎么？怕见了光，你那点阴沟里的手段就失效了？”
蔑视。
来自京城顶级豪门的绝对俯视。
尸舞者盘着头骨的手停住了。
绿火暴涨。
“叶家的小崽子……”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只要一点火星，就能把这地下三层炸上天。
……
天字一号包厢。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恐惧，没有紧张。
只有一种诡异的安宁。
萧凡陷在沙发里，手里那枚沾满铜锈的“定海钱”，在他修长的指尖灵活翻转。
指腹摩挲过钱币边缘的缺口。
他在等。
【万界道韵编辑器·深度解析】
【目标：镇海罗盘（伪·封印物）】
【材质：星核残渣+深海龙骨+怨气结晶】
【真实用途：这并非控制海眼的法器，而是……牢门的钥匙。】
【警告：检测到该物品与地底“深渊腐殖体”存在极高优先级的因果链接。】
萧凡嘴角勾起。
果然。
红娘子这帮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从海里捞上来个什么东西。
镇海？
这是在开饭。
只要黑布一揭，那上面的缺口暴露在空气中，地底下那头饿了几千年的怪物，立马就会闻着味儿上来吃自助餐。
“那是我的。”
月凝霜站在落地窗前。
她整个人贴在防爆玻璃上，十指用力得指节发白。
腰间玉佩滚烫。
在她那双能看见因果的眼睛里，那黑布下面不是罗盘。
是一个在哭泣的孩子。
是被遗忘在深海黑暗中，孤独了几千年的灵魂。
“它在哭。”
月凝霜回头，眼眶微红。
那种悲伤不是情绪，是共鸣。
“我想带它回家。”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要东西。
萧凡手指一顿，按住了躁动的铜钱。
“放心。”
“它是你的。”
“谁也拿不走。”
“咕噜……”
另一边，阿幼整张脸都挤在玻璃上，压成了一张大饼。
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那个黑布下面的东西不好吃，一股铁锈味。”
“但是……”
阿幼吸溜了一下口水，绿油油的大眼睛里满是贪婪。
“把它拼好之后，下面那个大家伙是不是就要出来了？”
“那个大家伙……闻起来像是腌了一万年的臭豆腐！”
“好香！真的好香！”
她激动得用指甲挠着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龙啸天缩在墙角，抱着头。
疯了。
全疯了。
外面两个神仙打架。
屋里三个怪物开会。
一个要拿罗盘找家。
一个要拿怪物当夜宵。
还有一个……
他偷偷看向萧凡。
萧凡正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那张银色面具。
面具冰冷，一道红痕如血。
“爷……咱们动手吗？”
龙啸天声音都在抖。
“急什么。”
萧凡将面具扣在脸上。
咔哒。
一声轻响。
那个慵懒随意的大学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灵猴山巅那个俯瞰众生的神。
他靠回沙发，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哒。
哒。
“好戏才刚开场。”
透过单向玻璃，他看着外面剑拔弩张的两人。
叶凌天的保镖亮了刀。
尸舞者的影傀爬满了墙。
“让他们争。”
“让他们抢。”
萧凡的声音经过面具处理，带着金属的冷硬。
“价高者得？”
“不。”
他指尖一弹。
那枚“定海钱”在空中划过一道金线，稳稳落回掌心。
“在这个地方。”
“只有活人，才有资格把东西带走。”
轰隆——！！！
话音未落。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桌上的茶杯震碎。
整个鬼市像是在波涛中颠簸的小船。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顺着拍卖台四周的缝隙喷涌而出。
像是无数条贪婪的黑色触手，死死缠绕向那个被黑布罩住的罗盘。
黑布剧烈抖动。
仿佛下面有什么活物，正在拼命挣扎，想要破茧而出。
“吼——”
那不是风声。
是来自地狱饿鬼的咆哮。
拍卖台上的红娘子终于撑不住了，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但她知道。
如果不揭开这最后的悬念，今晚这局就彻底烂了。
她咬碎了牙，颤抖着手，抓住了黑布的一角。
“各位……”
“请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