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正叼着根牙签,翘着二郎腿,指挥新来的小伙计文小满擦拭一个据说是“明代官窑”实则批发市场三十块一个的花瓶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天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龙潜懒洋洋地接起,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推销保险或者问他买不买商铺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激动,但努力保持沉稳的男声:“是……是龙潜先生吗?我……我叫云逸尘。”
云逸尘?谁啊?龙潜搜刮了一遍记忆,确定不认识这号人物。“我是龙潜,你哪位?办贷款还是推销茶叶?”
“不不不!”对方连忙否认,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龙先生,我是……我是文小满的……远房表哥。”
文小满的表哥?龙潜瞥了一眼正踮着脚、小心翼翼擦着花瓶、生怕把它碰碎了的文小满。这小子还有亲戚?看着不像啊。
“哦,表哥你好啊。”龙潜换上一副热情的口吻,“小满在我这儿干得不错,勤快,老实!你放心,我亏待不了他!”
“多谢龙先生照顾。”云逸尘语气诚恳,“我冒昧打扰,是想……想请您帮个忙。我听说,墨韵轩……呃,传承悠久,对一些古物……颇有研究?”
龙潜心里“咯噔”一下,来了精神。传承悠久?颇有研究?这调调他熟啊!通常意味着——生意上门了!而且还是可能涉及“那个圈子”的生意!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声音也严肃了几分:“云先生过奖了,祖上确实传下点辨识古物的微末伎俩。不知云先生遇到了什么难题?”
云逸尘似乎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电话里说不方便。龙先生,不知您今日是否有空?我想亲自登门拜访。”
“有空!必须有空!”龙潜一口答应,“墨韵轩,城东古玩街最大的那家就是!恭候大驾!”
挂了电话,龙潜摸着下巴,看着还在跟花瓶搏斗的文小满,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文小满啊文小满,你小子……不简单啊。你这表哥,听起来可不是一般人。”
文小满被龙潜看得浑身发毛,手一抖,差点把花瓶甩出去,幸好及时抱住,脸都吓白了:“老……老板,我……我没偷懒!”
龙潜哈哈一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擦干净点,待会儿可能有‘大客户’要来。去,把后面我那张檀木桌子再擦一遍,要亮得能照出人影儿那种!”
“好……好的老板!”文小满如蒙大赦,抱着抹布就跑向了后院。
龙潜则开始翻箱倒柜,把他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几本纸张发黄、他自己都没看懂内容的线装书,一方看起来有点年头的破砚台,还有一个据说是某代高僧用过的木鱼(地摊货),一一摆在了显眼的位置,努力营造出一种“底蕴深厚”的假象。
约莫一个小时后,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墨韵轩门口。车上下来一位穿着中式立领衬衫、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他面容清俊,气质温润,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外表不符的锐利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虑。
正是云逸尘。
他走进店里,目光快速扫过店内陈设,在龙潜故意摆出来的那些“宝贝”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您就是龙潜先生吧?在下云逸尘,冒昧来访。”
“云先生客气了,快请坐!小满,看茶!”龙潜热情地招呼着,心里却在快速评估。这人身上有股隐隐的能量波动,虽然刻意收敛,但逃不过龙潜那被“清心丸”和河底煞气锻炼过的感知。绝对是圈内人!
文小满端着两杯泡好的廉价茉莉花茶过来,看到云逸尘,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低声叫了句:“表……表哥。”然后放下茶杯就飞快地躲到柜台后面去了。
云逸尘对文小满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关切,但很快便转向龙潜,神色凝重起来:“龙先生,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您鉴定一件东西。”
说着,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古朴的木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物品。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暗红色,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挂坠。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火焰般的纹路,触手温润,但仔细感受,又能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气息。
“此物是我云家祖传,名为‘炎阳佩’。”云逸尘介绍道,“据说有辟邪镇煞、温养身体的功效。但近几个月来,我发现这‘炎阳佩’的气息似乎变得……不太稳定,时强时弱,偶尔还会散发出一股燥热之气,佩戴者会感到心烦意乱。我担心……是否是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此物本身有什么不妥?”
龙潜接过“炎阳佩”,入手那股温润中的灼热感更加明显。他调动起体内那微乎其微的一丝气感(跟墨老学了点皮毛,主要是为了更好的“感受”古物),仔细探查。
这一探查,他心头猛地一跳!
这“炎阳佩”内部,蕴含着一股颇为精纯的阳属性能量!但这股能量此刻确实如同云逸尘所说,有些紊乱、躁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引动或者……压制了。
龙潜眯起眼睛,回想墨老曾经提过的一些关于能量器物失衡的情况。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云先生,据我观察,这‘炎阳佩’本身并无问题,是一件难得的阳属性护身宝物。其能量躁动,原因可能有二。”
“哦?请龙先生指教!”云逸尘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极为关注。
“第一,可能是受到了极阴或者极煞之气的长时间侵蚀或冲击,导致内部阳性能量本能地反抗,从而显得不稳定。”龙潜分析道,“云先生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嗯,比较阴寒或者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长时间待在类似的环境?”
云逸尘皱起眉头,仔细回想,最终摇了摇头:“没有。我平日多在家族企业中处理事务,环境并无异常。”
“那就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了。”龙潜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能量共鸣,或者说……压制。”
“能量共鸣?”云逸尘面露疑惑。
“不错。”龙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心里在疯狂回忆墨老的说辞),“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这‘炎阳佩’属火,性阳。如果附近出现了某种更强大的、同属阳刚,但属性略有不同,甚至带有‘王者’气息的宝物,可能会引动‘炎阳佩’的能量,使其产生臣服般的躁动,或者被其气息压制,导致运转不畅。”
他顿了顿,看着云逸尘:“云先生仔细想想,最近是否接触过,或者近距离感受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玉器?某种特殊的矿石?或者……感受到过某种令人心神宁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气息?”
龙潜这番话,半是推测,半是试探。他隐隐感觉,这“炎阳佩”的异动,或许跟他在寻找的“静心珏”有关!静心珏能安魂定魄,其能量属性很可能是中正平和,带着清冷之意,但作为清虚观传承信物,必然有其独特的气场。若是“炎阳佩”感应到它的存在,产生反应也不无可能!
云逸尘听完龙潜的话,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特别的东西……玉器……令人心神宁静却又带着威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龙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大概三个月前,我曾随家父去拜访过一位隐居的前辈。在那位前辈的静室里,我确实感受到过一种非常奇特的气息,温和而浩瀚,让人心绪平静,却又隐隐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当时我佩戴着‘炎阳佩’,似乎……似乎确实微微发热了一下,但我当时并未在意……”
“那位前辈是谁?静室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龙潜急忙追问,心脏砰砰直跳。线索!这可能是寻找“静心珏”的重要线索!
云逸尘却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那位前辈身份特殊,吩咐过不得对外透露他的信息。至于静室里的东西……我当时并未看清,只记得似乎供着一件用黄绸覆盖的物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用黄绸覆盖?龙潜更加确信那东西不简单!很可能就是“静心珏”或者其他同等级的宝物!
“云先生,能否再仔细回忆一下那位前辈的住处,或者……有没有其他线索?”龙潜不甘心地问。
云逸尘还是摇头:“抱歉,龙先生,我答应过前辈,不能泄露他的信息。而且,他居住的地方似乎有特殊的阵法保护,外人很难找到。”
龙潜心里像被猫抓一样痒,但也知道强求不得。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问。至于这‘炎阳佩’,问题不大。我建议您暂时不要贴身佩戴,可以将其放置在一个通风、干燥,最好是能接触到清晨阳光的地方,让其自行平复躁动的能量。或者……如果能找到一些属性温和的‘润玉粉’,稍微擦拭,也能起到安抚作用。”
“润玉粉?”云逸尘记下了这个名字,“多谢龙先生指点!鉴定费用……”
“哎,谈钱就俗了!”龙潜大手一挥,显得极为仗义,“我和小满投缘,您又是他表哥,这点小忙算什么!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他这招叫放长线钓大鱼。通过云逸尘,说不定能接触到那个神秘前辈,找到“静心珏”的线索!这点鉴定费,不值一提!
云逸尘显然很受用,感激道:“龙先生真是爽快人!这个人情,逸尘记下了。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道义,云某定当尽力。”他又看了一眼柜台后面探头探脑的文小满,“小满这孩子,性子怯懦,以后还要劳烦龙先生多费心照拂。”
“好说好说!”龙潜满口答应。
送走千恩万谢的云逸尘,龙潜摸着下巴,看着那辆黑色轿车远去,心里乐开了花。
“炎阳佩……神秘前辈……黄绸覆盖的宝物……嘿嘿,十有八九跟‘静心珏’有关!”他兴奋地搓着手,“看来得想办法从云逸尘这里打开突破口啊……”
他转头看向文小满,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满啊,来来来,跟老板说说,你这个表哥……是干啥的呀?家里挺有钱吧?”
文小满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表……表哥家是做……做药材生意的。具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药材生意?龙潜眼珠转了转。这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就在龙潜琢磨着怎么进一步套话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司徒静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有发现,速来老地方。”
老地方?指的是之前他们碰头交换线索的那个河滨公园?
龙潜精神一振,司徒静那边有进展了!看来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他立刻对文小满吩咐道:“小满,看好店!老板我出去办点大事!记住啊,有人来问,就说老板我去考察高端艺术品市场了!”
说完,也不等文小满回应,龙潜抓起他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必备的“清心丸”、“玄光镜”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法器”),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墨韵轩。
文小满看着龙潜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还没擦完的花瓶,小声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老板,那……那张檀木桌子……还擦吗?”
回答他的,只有门口那串老旧铜铃被风吹动的、细微的“叮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