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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死寂的湖盆温度骤降。
白天的酷热被刺骨的阴寒取代。
风停了,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只有湖心那片泥沼,咕嘟咕嘟地翻涌着更大的气泡,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硫磺恶臭。
浑浊的泥浆表面,隐约可见一些光滑的黑色石质凸起,如同沉入泥潭的巨大卵石。
“来了…”
林薇薇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恐惧的颤抖,
“它们…醒了…”
咕噜…咕噜噜…
泥沼中心,一个巨大的气泡鼓起、破裂!
浑浊的泥浆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
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的、完全由漆黑光滑的石头构成的“眼球”,猛地从泥浆中升了起来!
它没有瞳孔,整个“眼白”部分布满了扭曲细密的暗沉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冰冷粘稠的幽光!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十几个巨大的石眼接连升起,
悬浮在泥沼之上,幽光连成一片,如同地狱睁开的目光,
齐刷刷地“盯”住了沙丘阴影下的三人!
一股冰冷、贪婪、仿佛能吸干灵魂的恐怖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湖盆!
“操!”
陈斌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让他差点握不住短棍。
“动手!”
张清明嘶吼一声,不再犹豫!
他猛地将林薇薇往陈斌身后一推,仅存的左手闪电般拔出短棍!
但他没有冲向泥沼,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条一直垂着的右臂,高高举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泥沼中心那最巨大、幽光最炽盛的石眼!
“不是想要吗?…拿去!”
随着他野兽般的咆哮,一股带着强烈引导性的意念从他身上爆发!
那条污秽的右臂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诱饵”,
里面积压的、混乱狂暴的阴山邪气、黄河污浊、沙漠死气…
如同被打开了闸门,化作一股粘稠污秽的暗沉气流,疯狂地涌向掌心!
“嗡——!”
泥沼中心,那只最大的石眼猛地一震!
幽光大盛!
一股更加强大、更加贪婪的吸力瞬间锁定了张清明掌心涌出的污秽气流!
如同饿鬼看到了珍馐,疯狂地吞噬起来!
“呃啊!”
张清明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右臂上包裹的破布瞬间化为飞灰!
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皮肤变得灰败,仿佛所有的生机和污秽都被瞬间抽离!
那点被压制的青芒,在污秽洪流被抽走的瞬间,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老张!”
陈斌目眦尽裂,看着张清明瞬间枯萎的手臂,心胆俱裂!
就在那巨大的石眼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股污秽气流的刹那!
张清明眼中精光爆射!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和生命本源,左手猛地将短棍狠狠插进脚下滚烫的沙地!
棍身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一股微弱却精纯的龙虎山破邪金光顺着棍身注入大地!
“天地无极!地脉…引煞!爆!!!”
他并非引动正气,而是用龙虎山的法门做引子,
强行引爆了脚下这片被石眼邪力污染、本就充满死气和污秽的地脉节点!
轰隆隆——!!!
整个干涸湖盆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死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以短棍插入点为圆心,龟裂的盐碱地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
一股混合着浓烈污秽死气和地底深处淤积的、被石眼污染的阴煞之气,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这股被强行引爆的、污秽狂暴的地阴煞气,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
顺着石眼贪婪的吸力,狠狠地、毫无阻碍地灌入了那巨大的石眼之中!
“噗——!!!”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装满污水的皮囊被撑爆的巨响!
那只最大的石眼,吞噬的动作猛地一僵!
表面光滑的黑色石质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里面疯狂闪烁的暗沉幽光如同短路般疯狂明灭!
一股如同万年腐尸脓液般的黑绿色浆液,混合着破碎的石块,猛地从裂痕中喷射出来!
“吼嗷——!!!”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毒和难以置信的尖锐咆哮,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疯狂撕扯!
那只巨大的石眼,连同周围悬浮的十几只小石眼,如同被点燃的鞭炮,在污秽煞气的冲击下,接连发出沉闷的爆炸声!
黑绿色的浆液和碎石块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整个泥沼被彻底搅成一锅沸腾的毒汤!
爆炸的冲击波将张清明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滚烫的沙地上。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条彻底枯萎、如同烧焦枯枝般的右臂,无力地瘫在身侧。
“张大哥!”
林薇薇的哭喊被爆炸的余波淹没。
陈斌也被气浪冲了个趔趄,他抹掉脸上的腥臭浆液,
看着一片狼藉、石眼尽毁的泥沼,又看看不远处生死不知的张清明,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老张…”
他踉跄着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探向张清明的颈侧。
微弱的脉搏,还在跳动。
而那片被污染、被引爆的泥沼深处,在沸腾的黑绿色毒汤之下,
似乎…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悸动,如同沉入深渊的心脏,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
风卷着沙砾抽在越野车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
车窗外,浑浊的黄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沿着宽阔的河床奔流,
两岸是望不到头的、被水流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黄土塬。
陈斌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
“妈的,秦老头给这破地图!
画个圈就说是邪气最后消失的地方,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上哪儿找去?”
后座,张清明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右臂随意搭在腿上,长袖运动服遮住了手腕,只露出一点指尖。
那手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甚至有点过分苍白。
只有林薇薇偶尔扫过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还在河边,”
林薇薇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打破了车内沉闷的空气,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太阳穴,
“那种‘啃’东西的感觉……没断过。
像……像一群耗子,钻在河床底下,咬大地的根。”
她皱紧眉头,似乎被那感觉弄得很难受,
“方向……偏西北,更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