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扇厚重的、刷着早已斑驳脱落的绿漆的木门。
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同样布满灰尘、歪斜的金属牌子。
陈斌眯起眼睛,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费力地辨认着牌子上模糊的字迹:
“档…档案…室!是这里!就是这里!”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
“快!开门!”李刚也激动起来,架着陈斌加快了脚步。
我们冲到门前。门把手上也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我用力拧动。
“咔哒…”一声轻响。
门,没锁!
我用力一推。
“嘎吱——”
沉重的木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向内打开,手机的光柱迫不及待地射入室内。
一个不大的房间。靠墙立着几排同样落满灰尘、顶天立地的深绿色铁皮档案柜。
房间中央摆着几张破旧的木桌和椅子。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泛黄的纸张和档案盒。
“快!找!找跟当年那件事有关的!女工!孩子!”
我一步跨入档案室,急切地催促道。
李刚把陈斌扶到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坐下,也立刻扑向最近的档案柜,粗暴地拉开锈迹斑斑的抽屉,带起大蓬灰尘。
“妈的!这么多!怎么找!”
“别乱翻!按年份找!”陈斌坐在椅子上,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指挥,
“那封血书控诉…落款日期模糊,但看纸的成色…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
找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卷宗!人事!或者…重大事故记录!”
“知道了!啰嗦!”
李刚不耐烦地应着,动作却依言放慢了些,开始辨认抽屉侧面模糊的标签。
我也快速走到另一排档案柜前,拉开一个标注着“1978-1982年人事”的沉重抽屉。
里面塞满了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档案。
灰尘如同烟雾般腾起。
我强忍着咳嗽,快速翻找起来。
泛黄的纸张,模糊的油墨字迹,记录着一个个早已湮没在时光里的名字和枯燥的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伴随着沉重的心理压力。
外面走廊里那诡异的血字和爪痕,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而林薇薇还在那邪物手中…
“找到了!”陈斌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着激动的低呼!
我和李刚立刻围了过去。
只见陈斌不知何时已经从椅子上挪开,正跪在档案室最里面一个角落的地上。
那里散落着几个破损的牛皮纸档案盒,其中一个被他打开。
他手里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张边缘已经破损、颜色发黄发脆的老照片!
手机的光线聚焦在照片上。
照片的拍摄地点显然是在厂区内。
背景是几栋老旧的厂房。照片正中,站着几个人。
吸引我们目光的,是照片最右侧边缘——
一棵高大的、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工。
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双手局促地交叠放在身前,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而在她的脚边,靠近槐树粗壮树根的位置,放着一个用碎花小棉被包裹着的襁褓!
襁褓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点点。
“是她!一定是她!”
陈斌的声音带着激动和确定,
“血书里的女工!还有她的孩子!”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襁褓上。
碎花棉被…和我在仓库里找到的那片染血的襁褓碎片…纹路完全吻合!
照片里的女工低着头,看不清脸。
但就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当时干部常见的灰色中山装、腆着啤酒肚、梳着油光水滑背头的男人。
那男人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居高临下的假笑,一只手似乎随意地搭在年轻女工的肩膀上!
照片的背面,用蓝黑色的钢笔水写着几行小字,字迹有些潦草:
“1979年秋,技术标兵小刘(刘红梅)与厂工会王主席(王福生)合影留念。王主席亲切关怀青年职工生活。”
“注:此照片存档备查。王主席指示:注意影响,勿外传。”
“王福生?王主席?”李刚凑过来,看着照片背面那行字,又看看照片上那个假笑的男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他妈叫‘亲切关怀’?我看这老小子眼神就不对劲!笑得跟黄鼠狼似的!”
“王福生…王铁柱…”陈斌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猛地抬头看向我,
“张清明!记得吗?王铁柱吹牛的时候提过!他爹,以前就是这机械二厂的领导!好像…好像就叫王福生!后来调走了!”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瞬间被串起!
血书控诉里含糊的“当官的”!
照片上这个假笑的王主席!
王铁柱那个当领导的爹!
还有王铁柱最后被那槐树邪物附身的惨状!
“王铁柱…王铁柱…”李刚也回过味来,脸上露出惊骇和恍然大悟的复杂表情,
“难怪…难怪那鬼东西第一个就找上他!这是…这是血亲的债?!”
“不止是血亲!”
陈斌的声音带着一种接近真相的激动和寒意,他指着照片上那个低头不语、身影单薄的女工刘红梅,
“你们看她的姿态!低头,缩着肩膀,王福生的手搭在她肩上,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这哪里是合影?这分明是…是胁迫!是无声的控诉!”
他又指向照片角落那个襁褓,
“她的孩子就在旁边!王福生…他做了什么?刘红梅后来的遭遇…是不是跟他有关?!”
“血书里说…‘当官的’害了她和孩子…”
我的声音冰冷,拼图的最后一块正在落下,
“如果这个‘当官的’就是王福生…那王铁柱作为他的亲儿子,被那对母子的怨灵找上,就是天理循环!而那棵槐树…”
我看向照片里那棵枝繁叶茂、在当年看来毫不起眼的老槐树,
“它吞噬了她们母子的血肉和怨气,滋养自身成了邪物!它现在要的,恐怕不只是复仇…它要的是更多的血食和生魂!它自称‘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