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影药剂师与剑之低语
林间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冰碴。辞渡跟在墨影身后，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紫装短剑上——这把名为“幽影刺”的武器，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也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
离开废弃猎人小屋后，墨影的脚步快得惊人。她仿佛对格兰之森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总能在岔路口精准地选出最快捷的路径，甚至能提前避开潜伏在暗处的魔物。辞渡好几次看到路边草丛里闪过幽绿的眼睛，都被墨影用一种奇怪的手势驱散了，那些魔物像是极为忌惮她身上的气息，连嘶吼都不敢发出。
“你的伤怎么样？”墨影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碎。
辞渡低头看了眼右臂，青黑色的诅咒已经蔓延到了手肘，皮肤下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蠕动，时不时传来一阵麻痹的刺痛。他咬了咬牙：“死不了。”
墨影停下脚步，转身从斗篷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扔了过来：“喝了它。能暂时压制诅咒扩散。”
辞渡接住瓷瓶，拔开塞子，一股带着苦涩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有犹豫，仰头将瓶中的药液一饮而尽。药液入喉辛辣，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在瞬间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血脉扩散到四肢百骸。右臂的麻痹感顿时减轻了不少，连带着之前战斗留下的疲惫也消散了几分。
“这是什么药？”辞渡忍不住问道。
“暗影草熬制的压制液。”墨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想彻底清除邪眼的诅咒，还得靠专业的药剂师。”
说话间，前方的密林突然开阔起来。一片被月光笼罩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奇怪的建筑——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个用巨大藤蔓缠绕而成的树屋，树干上开凿出拱形的门，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毒藤药庐”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树屋周围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让辞渡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到了。”墨影抬手指了指树屋，“里面住着阿拉德大陆最好的暗影药剂师，只有他能解开邪眼的诅咒。”
辞渡跟着墨影走到树屋门前，才发现木门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爪子抓过。墨影伸出手指，在门上敲了三下，节奏奇特，像是某种暗号。
过了片刻，门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沙哑的声音：“谁啊？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
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佝偻的老者出现在门后。他穿着件沾满污渍的灰色长袍，头发像乱糟糟的鸟窝，脸上布满了皱纹，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正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辞渡和墨影。
“是你啊，小影。”老者看清墨影的模样，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焦黄的牙齿，“这位是？”
“他叫辞渡，中了邪眼的诅咒。”墨影侧身让出身后的辞渡，“需要你帮忙。”
老者的目光落在辞渡的右臂上，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精光：“邪眼的‘蚀心咒’？有点意思。这可是好东西，用来炼药的话，能让毒性提升三成。”
辞渡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老头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墨影冷冷地瞥了老者一眼：“老毒物，别打他的主意。我带他来，是让你解咒的。”
“解咒？”老者咂了咂嘴，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多好的诅咒啊，解了多可惜。行吧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进来吧。”
他转身走进树屋，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墨影对辞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辞渡犹豫了一下，还是握紧腰间的幽影刺，迈步走了进去。
树屋内比想象中宽敞，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罐和药鼎，空气中的药味更加浓郁，甚至有些呛人。墙角堆着一堆不知名的魔物骨骼，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正中央的木桌上，摆放着一盏跳动的油灯，灯光下，几个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试管正在微微冒泡。
“坐吧。”老者指了指桌旁的木凳，自己则走到一个巨大的药鼎前，用一根长长的木勺搅拌着里面墨绿色的液体，“把胳膊伸出来。”
辞渡依言坐下，将右臂放在桌上。老者放下木勺，凑了过来，枯瘦的手指像鹰爪一样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嘶——”辞渡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老者却像是没感觉到他的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青黑色的诅咒，嘴里念念有词：“蚀心咒，以怨念为引，蚀骨噬心……不错不错，这邪眼至少活了五十年，怨念够纯。”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在辞渡的伤口上轻轻划了一下。一丝黑色的血液渗了出来，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果然是深种型。”老者点点头，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几个陶罐，将里面的粉末和液体按照某种比例混合在一起，很快就调成了一种紫色的药膏，“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他说着，将紫色药膏猛地涂在辞渡的伤口上。
“啊！”辞渡感觉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自己的皮肤，剧痛让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死死地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老者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痛苦，一边用手指按摩着药膏，一边对墨影说：“小影，你这次找的‘邪眼之核’，打算用来做什么？”
墨影靠在墙边，兜帽遮住了她的表情：“不该问的别问。”
“啧啧，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老者撇撇嘴，“那东西可是禁忌，用不好会反噬的。当年……”
“闭嘴！”墨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别提当年的事！”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讪讪地闭上了嘴，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辞渡强忍着剧痛，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邪眼之核？难道就是那个金属圆盘？还有他们口中的“当年的事”，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感觉右臂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之前的剧痛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痒意。他低头一看，只见那片青黑色的诅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下面原本的肤色，只是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红痕。
“好了。”老者收回手，擦了擦手上的药膏，“蚀心咒已经解了，但邪眼的怨念还残留在你体内，需要用‘清心草’煮水喝，连续喝七天才能彻底清除。”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小捆翠绿的药草，递给辞渡。
辞渡接过药草，活动了一下右臂，虽然还有些无力，但那种麻痹和刺痛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站起身，对老者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老者摆了摆手，又转身去搅拌他的药鼎：“谢就不必了，让小影付账就行。”
墨影从斗篷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老者：“足够了吗？”
老者接住钱袋，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够了够了，小影出手就是大方。”
墨影没再理他，对辞渡说：“走吧。”
两人走出树屋，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林间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远处连绵的山峦。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了吧？”辞渡看着墨影，问道。
墨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需要你帮我去一趟‘暗精灵墓地’。”
“暗精灵墓地？”辞渡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地方不是早就被封锁了吗？据说里面有强大的亡灵和诅咒，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暗精灵墓地位于格兰之森的最北端，是阿拉德大陆着名的禁地之一。传说那里是古代暗精灵的埋骨之地，由于受到某种邪恶力量的侵蚀，无数亡灵从坟墓中苏醒，盘踞在那里，甚至连暗精灵一族都不敢轻易靠近。
“封锁只是针对普通人。”墨影的声音很平静，“对我们来说，那里是唯一能找到‘灵魂碎片’的地方。”
“灵魂碎片？那是什么？”
“一种蕴含着强大灵魂力量的碎片，是解开‘邪眼之核’封印的关键。”墨影解释道，“只有用灵魂碎片的力量，才能激活邪眼之核里的能量，找到‘时空裂隙’的入口。”
“时空裂隙？”辞渡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那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吗？据说能通往过去和未来。”
“传说未必是假的。”墨影看着远方的山峦，眼神变得有些深邃，“我必须找到时空裂隙，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
辞渡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身上背负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要找我？”他问道，“以你的实力，应该能找到更厉害的冒险家吧？”
墨影转过头，兜帽下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幽影刺上：“因为你能使用这把剑。”
辞渡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幽影刺。这把紫装短剑自从被他拿到手后，除了感觉比之前的铁剑顺手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把剑有什么特别的？”
“幽影刺，是用暗精灵的灵魂矿石打造的，蕴含着一丝暗属性的力量。”墨影解释道，“这种力量对亡灵有天生的克制作用，而暗精灵墓地里面全是亡灵。更重要的是，只有能与幽影刺产生共鸣的人，才能在灵魂碎片出现时感知到它的位置。”
辞渡下意识地握住剑柄，一股微弱的暖流从剑柄传来，顺着手臂流遍全身。他这才注意到，剑身上那些原本模糊的花纹，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像是有生命般在微微蠕动。
“而且，”墨影的声音顿了顿，“邪眼的诅咒虽然被解开了，但它的怨念残留在你体内，让你对邪恶力量有了更强的感知力，这在暗精灵墓地里面，是很重要的优势。”
辞渡沉默了。他知道，暗精灵墓地极其危险，去那里无异于送死。但他也明白，墨影既然找他，就不会轻易放过他。更何况，他现在欠了墨影一个人情——如果不是她，他可能已经被邪眼的诅咒折磨死了。
更重要的是，他对墨影所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邪眼之核、灵魂碎片、时空裂隙……这些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东西，似乎正在他眼前变得真实起来。
“我有什么好处？”辞渡问道。他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但如果有足够的报酬，他不介意赌一次。
“除了之前的五百金币，我可以再给你一千金币，外加一套适合你的皮甲装备。”墨影说道，“而且，等事情结束后，我可以帮你找到任何你想找的人或东西。”
辞渡的心动了。一千金币，加上之前的五百，足够他在赫顿玛尔买栋不错的房子，让妹妹辞雪过上好日子了。而且，“找到任何想找的人或东西”这个条件，让他想起了失踪多年的父亲——父亲当年就是在一次冒险中失踪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辞渡一直觉得父亲还活着。
“好，我答应你。”辞渡下定了决心，“不过，我需要先回去看看我妹妹，把她安顿好。”
“可以。”墨影点了点头，“三天后，我们在赫顿玛尔的‘月光酒馆’汇合。”
她从斗篷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辞渡：“这是去暗精灵墓地的路线图，你先熟悉一下。还有，这是一些对付亡灵的药剂，你拿着。”
辞渡接过地图和一个小小的药囊，小心地收好。
“那我先走了。”他对墨影说了一句，转身朝着艾尔文防线的方向走去。
看着辞渡离去的背影，墨影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幽影刺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她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邪眼之核，低声喃喃自语：“希望你是对的，父亲……”
辞渡一路疾行，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回到了艾尔文防线。当他推开家门，看到妹妹辞雪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他的旧皮甲时，眼眶瞬间湿润了。
“哥！你回来了！”辞雪看到他，惊喜地放下针线，跑了过来，“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听林羽说你去了很危险的地方……”
辞渡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哥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他将五百金币拿出来，放在桌上：“小雪，这些钱你收好，明天去赫顿玛尔请最好的郎中来看病，再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辞雪看着桌上金灿灿的金币，眼睛瞪得大大的：“哥，你……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又去做很危险的任务了？”
“放心，这钱来得干干净净。”辞渡安慰道，“哥以后会赚更多的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对了，我打算带你去赫顿玛尔住，那里的环境比这里好，也方便看病。”
辞雪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但看到哥哥坚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哥的。”
接下来的两天，辞渡带着辞雪搬到了赫顿玛尔，在城南租了一栋带小院的房子，又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给她看病。郎中说辞雪的病虽然拖了些时日，但好在不算严重，只要好好调理，很快就能痊愈。
看着妹妹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辞渡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第三天清晨，辞渡将最后一包清心草交给辞雪，叮嘱道：“小雪，哥要出去一趟，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在家乖乖的，按时喝药，不要乱跑。”
“哥，你又要去冒险吗？”辞雪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嗯，但这次很安全。”辞渡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哥回来，给你带赫顿玛尔最有名的蜂蜜蛋糕。”
他转身走出家门，腰间的幽影刺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紫光。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更加危险的挑战，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因为他不仅要为了自己，为了妹妹，还要为了那些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
他加快脚步，朝着月光酒馆的方向走去。那里，墨影正在等着他。
而暗精灵墓地的阴影，已经在不远处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