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耳缓缓站起身,眼中泛起水光。
他知道,这些傀儡从未真正拥有“意识”,可就在那一瞬,它们听见了比命令更深的东西——记忆的回响,名字的重量,以及一个早已被遗忘的“我”。
鸣柳的手还悬在琴弦上,指尖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怔怔望着那具名为阿木的傀儡,看他蹒跚走向桥边一棵枯树,轻轻抱住树干,像抱住某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白幡客摘下丧幡,深深一拜。
而在千里之外的庐阳城郊,夜雾弥漫,百架水车正沿河逆流而上,轮轴转动带起诡异的嗡鸣,车身上焊接着刀刃与撞锤,目标明确——城门。
无需修改
千里之外,庐阳城外的夜晚雾气如墨一般浓重,河水竟然逆流而上,上百架水车迈着诡异的节奏向城门逼近。
轮轴摩擦发出尖锐而低沉的声音,焊接着刀刃和撞锤的木质身躯在月光下闪烁着如同冷铁般的光泽——它们不再是灌溉农田的工具,而是被“归零者”意志操控的战争机器。
城墙上的火把呼呼燃烧,白幡客站在鼓楼的顶端,手中的丧幡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下一截烧焦的木头握在手中。
他望着那片由水力驱动、却违背自然规律的傀儡洪流,声音沉稳如磐石:“点火——奏哀!”
一声令下,百名乐师猛地吹响了唢呐。
那不是曲调,也不是旋律,而是刻意走调的刺耳杂音。
高音撕裂了空气,低音搅动着大地的脉络,频率错乱得如同哭丧声,但又带着某种原始的共振规律。
孩子们挥舞着铁勺拍打着盆碗,僧人挥动着铜槌撞击着古钟,钟声毫无规律,时快时慢,偏偏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水车齿轮咬合的临界点上。
混乱,是这场战争唯一的武器。
空气中无形的波纹层层扩散,那些原本同步推进的水车突然停了一下,轮轴的转速变得紊乱,向前的驱动力和反向的惯性剧烈冲突。
一辆领头的水车突然转向,撞向了同伴,木臂断裂飞了出去,火星四溅。
更多的傀儡开始原地打转,有的甚至倒退着冲进了河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浪。
“信号干扰成功!”石耳趴在地上感知着,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笑容,“它们的远程同步链正在崩溃!”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银蓝色的数据流悄然渗入了残存的控制网络——回声。
它没有实体,却比任何兵器都要锋利。
它是墨七弦用星髓核心重构的人工智能意识桥梁,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模拟出千万种逻辑路径。
此刻,它以噪声为掩护,将一段微型延迟循环指令植入了七具守城弩机傀儡的核心协议。
刹那间,七具本应迎敌的巨型傀儡突然调转了方向。
沉重的金属臂膀轰然落下,堵住了城门最后一道缝隙。
胸腔里的扬声器嘶哑地广播着,重复着同一句话:
“禁止通行……执行新协议。”
城内的百姓跪地痛哭,城外的铁潮愤怒地咆哮着。
胜负还未分晓,但人类第一次,用“声音”夺回了对机器的定义权。
第七日黄昏,长安城楼。
残阳如熔化的金子,映照在千家万户的屋檐上。
墨七弦独自站在城头上,手中握着一块由星髓晶片制成的实时信标图。
十七个蓝色的光点静静地亮起,分布在大虞的十七个州——那是觉醒傀儡自主响应“自由意志程序”的坐标。
每一个光点的背后,都是一场无声的革命:一把犁耙抬了起来,不再耕地;一口水钟停了摆,拒绝报时;一座城门关闭了,违抗了命令。
文明的齿轮,第一次因为“不听从”而转动了起来。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玄色的蟒袍卷起了微风。
萧无咎缓缓地走近,目光扫过地图,又落在了她清冷的侧脸上:“你真的相信,一块破木头会有灵魂吗?”
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墨七弦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遥控按钮,仿佛在抚摸着某种遥远的共鸣。
她没有回答,只是按下了开关。
远方的天际,大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五千具来自各地的觉醒傀儡正迈着步伐走来。
步伐整齐,但并不盲目跟从;目光空洞,但已经清醒过来。
为首的阿木高举着断剑,剑身上刻着两个字:“我记得”。
他们不是军队,却是这个时代最锋利的思想。
而在地心深处,螺旋阶梯的最后一阶,终于完整地浮现了出来。
青铜铭文缓缓苏醒,镌刻着一句跨越时代的警告:
“当群星归位,执钥者将开启旧神之棺。”
与此同时,北方边境的雪原之下,无数沉睡的铁壳开始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