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
荀彧亦颔首附和。
一时之间,堂上诸人无不震惊。
曹仁、曹洪、夏侯渊等将领更是面面相觑——
实在难以想象,区区几页纸,怎会掀起动摇国本的风浪?
州牧府内,
众多文武心中好奇难抑。
大蜻商会售书之事早有传闻,但对所谓“显学”却知之甚少,愈发勾起探求之意。
“文若。”
曹操捏着手中的书卷,低声问道:“可否下令拘拿大蜻商会之人?”
“万万不可。”
荀彧立即劝阻:“兖州连年旱灾,粮草多赖南方商旅输送。
若贸然惩办商人,无异于自断臂膀。”
曹操抚须轻笑:“这个王政南,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主公。”
荀彧拱手道:“《大蜻显学》无法彻底禁绝,我们也不可能立刻剿灭大蜻势力。
然而,臣有一策,或可瓦解其根基。”
“哦?”
满堂皆惊。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欣然道:“文若,真乃吾之张良也。”
荀彧苦笑摇头,继而正色道:“欲行此计,必先奉天子以令不臣。
届时可以上诏敕封王政南为‘蜻侯’,赐开府之权,假节钺之威,并授扬州牧之职。
如此一来,大蜻显学不攻自破!”
“蜻侯?”
程昱冷笑一声:“袁术曾欲举其为扬州牧,彼时尚不肯受,如今一个虚爵,他又岂会轻易就范?”
“主公。”
“仲德。”
荀彧目光如炬:“王政南接不接受爵位并不重要。
关键在于,要让兖州百姓知晓——天子在此,主公护驾于侧;而王政南不过是大汉所封之侯,所谓‘江东大蜻府’,也不过是朝廷恩赐的名号罢了。”
“唰——”
众人眼中骤然亮起光芒。
此计一出,堪称诛心无形。
大蜻借学问蛊惑人心,而我方则以正统大义反制其势。
“主公。”
荀彧再进一步,声音坚定:“此策若成,天下诸侯必群起响应。
因他们也无法杜绝此书流传,索性顺水推舟,共称王政南为‘大汉蜻侯’。
日后纵使显学广布,世人只道是王政南才学出众,其所立学府不过朝廷许可之所。
更可借机激起士族豪强对其‘分田予民’之举的抵触之心!”
“嘶——”
满厅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荀彧此谋,已非毒辣所能形容,实为翻云覆雨、移山换岳之局。
“奉天子……”
“讨不臣……”
曹操缓缓起身,望向洛阳方向,神情肃然。
显然,此计已然入心。
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施行。
六月,淮南发兵。
袁术踌躇满志,挥师直指徐州。
当月月底,汉帝刘协在数百名文武官员的簇拥下,重返旧都洛阳。
那座昔日繁华的京城,如今已成断壁残垣,整个河南尹境内荒无人迹,千里萧条。
伏完、董承、韩暹等朝中重臣,就是否召请袁绍与曹操入京辅政一事,争执不下,各执一词。
与此同时,杨奉与董昭也陆续接到密信。
一场自洛阳悄然掀起的风暴,正迅速向四方蔓延。
七月中旬,
江东,大蜻城。
赵毅手持密件,快步踏入大蜻府厅堂。
“何事?”
王炅抬手止住议论声,目光如炬。
两侧列坐的文臣武将纷纷侧目,神色惊疑。
“主公。”
赵毅躬身行礼,脸色凝重:“会稽急报!黄龙罗与周勃煽动三百余民众作乱,会稽总兵董袭率军平叛。
但乱民处置棘手,故司天监驻会稽使节紧急传书求示!”
“什么?”
王朗猛然起身,面露骇色。
会稽曾是他掌管之地,如今竟在大蜻治下生出逆乱之患,实难接受。
王炅面色沉静,淡淡开口:“会稽卫营伤亡如何?可有百姓死伤?”
“咚。”
赵毅喉头滚动,声音微颤:“山阴下属一村遭劫,五名百姓死伤,卫营将士轻重伤数十,幸无阵亡。”
“伤及无辜?”
张昭、王朗等人无不心头一震。
诸葛瑾、鲁肃、刘晔皆感心口发闷,仿佛被巨石压住。
这等惨剧,于大蜻辖地从未发生,今岁竟首开恶例。
“嗒。”
“嗒。”
“嗒。”
王炅指尖轻叩案几,目光缓缓扫过群臣,冷声道:“会稽太守虞翻失于治理,即刻召回大蜻问罪。”
“遵命。”
张昭低头应诺。
王炅神情凛冽,寒声道:“吏部、刑部监管不力,张昭、诸葛瑾贬为右侍郎,尔等可有异议?”
“不敢。”
二人起身,语气苦涩。
“子布。”
王炅语气稍缓,“你即刻动身赴会稽安抚民心,亲往受害村落祭奠死者,立碑铭文。
所有从逆之徒,一律处斩,以儆效尤。”
“遵命。”
张昭拱手领令。
王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擢户部司储主事乔舜为新任会稽太守。
若再有此类事件,吏部与刑部全体官员,悉数追责。”
“遵命。”
二人齐声应答。
“子敬。”
王炅略作思忖,道:“会稽总兵董袭讨逆有功。
公达现居吴郡,你代我传令嘉奖卫营,并召董袭入军议司,授领军都尉,位次护军之下。”
“遵命。”
鲁肃肃然领命。
“砰!”
王炅猛然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大蜻施仁政于万民,司天监须彻查叛乱根源。
凡涉逆者,不论首从,皆斩不赦!”
“遵命!”
赵毅抱拳高声回应。
“子布。”
王炅语调低沉却坚定:“即刻颁令——凡我治下百姓,若有冤情,可求助大蜻学子代书诉状。
持白布陈冤者,郡县不得阻拦,直达大蜻府。
由吏部、刑体型、司天监三方共审,严查到底!”
“遵命!”
张昭、诸葛瑾、赵毅齐声应和。
“退下吧。”
“赵毅留下。”
王炅面色铁青,杀意隐现。
众人依次退出大堂。
“唉……”
张昭长叹一声,脚步沉重。
诸葛瑾仰望烈日,神情复杂:“不过五人死伤,三百余人便要尽数问斩,这些人究竟图个什么?”
“子瑜。”
张昭摇头苦笑:“大蜻治下,头一回出这等事。
主公若不用重典镇慑,日后恐难以遏制。”
诸葛瑾默然点头。
王朗揉着眉心,低声道:“那黄龙罗我有所耳闻,原是地方豪强,身高八尺,勇猛异常,心气极高。
若非如今大蜻压制士族、泽被乡野,他拉起的人马何止三百,怕是要聚众数千!”
“罢了。”
张昭摆摆手,叹息道:“我得启程去会稽祭拜百姓了。”
“告辞。”
诸葛瑾拱手离去。
厅堂之内,寂静如渊。
王炅双目如刀,寒光四射。
赵毅垂首立于阶下,脊背微汗,不敢抬头。
“说。”
王炅冷冷开口。
赵毅声音微颤:“主公,其实司天监早已查明内情。
那黄龙罗本是郡中豪族,广占良田,自从户部推行均田之后,那些得地的百姓不再对他俯首帖耳。
此人见第四军团回驻大蜻城,便趁机召集旧党作乱。”
王炅冷笑一声:“你先前不说,是怕有人反对分田之策?”
“正是。”
赵毅低头答道。
“赵毅。”
王炅语气低沉,“我们踏上的这条路,注定步步艰险。
今日黄龙罗的下场,便是与大蜻为敌者的结局。
若非均田惠民,我们在江东何以立足?他一声令下,能聚多少人马?五千?还是五万?”
“咕噜。”
赵毅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沫。
王炅目光如铁:“世间从无绝对公平,我所求者,不过是让多数人得以安生。
既然他们执意赴死,大蜻也无需留情。”
“属下明白。”
赵毅拱手领命。
王炅又问:“兖州那边情形如何?”
“主公。”
赵毅眼神一紧,低声禀报:“密探来报,曹操已率四万大军开赴河南尹。
他对大蜻显学并未如荆州般严禁,反而大量采买。”
“竟有此事?”
王炅眉头微挑。
兖州历来人才济济——
单是一个荀彧,便是治世能臣;更不必说程昱等人。
曹操岂会看不出显学背后的分量?
“主公。”
赵毅略带愧色,“据闻戏志才病逝,正因他身故,司天卫才查出曹营设有‘校事曹’,职能与我司天监相当。
正因其存在,我方难以在陈留布控。”
“校事曹?”
王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曹操尚未迎驾,这机构却已悄然设立。
可见兖州将有大变,且矛头或将直指江东。
局势变幻,远超预料。
孙策征讨黄巾,他早有所闻;
可曹操组建校事曹、提前筹划奉迎天子,仍令他心头一震。
然身处江东,中原风云再起,他也只能静观其变,暂作储备。
会稽之乱已平。
短短数日,消息传遍江东。
吏部追责,太守虞翻因失职被罢,连张昭也被派往会稽致祭亡魂。
司天监顺势宣扬政绩,四郡百姓对大蜻愈发归心,日常谈议之中,已少有人提及“大汉”二字。
八月上旬,
乔舜接任会稽太守,
虞翻则被调离实权,送往大蜻学府讲学,待日后酌情起用。
黄龙罗一事,亦震慑了诸多心怀异志的士族豪强,纷纷收手敛迹,不敢轻举妄动。
王炅为几个平民问责重臣,更将三百余名叛逆尽数处决,杀伐果断,威势凌厉,令各方势力为之胆寒,只得低头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