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看。”
在确认了黑狼卫队员的身体已无大碍之后，凌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对“科学炼丹”的渴望。
她将周辰再次请回了那间充满了神秘气息的丹房。
这一次，她的脸上再无半分骄傲，只有学生对老师的绝对谦恭。
她从一个上锁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卷用上好锦缎包裹的泛黄兽皮卷轴。
“这，是我药王谷传承三百年的至宝，‘龙虎大力丹’的丹方。”
她将卷轴在周辰面前缓缓展开。
只见古朴的兽皮之上用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篆，旁边还配着各种玄之又玄的阴阳鱼和八卦图。
“此丹乃是军中秘药。据说，将士若在力竭之时服下一粒，便可瞬间龙精虎猛，再战一个时辰。”
“只是……”凌素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困惑，“此丹的炼制极为艰难，成功率不足一成。而且，即便是成丹，药效也时好时坏，极不稳定。”
“弟子愚钝，钻研了数年也未能勘破其中玄机。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周辰没有立刻去看那张在他看来画得乱七八糟的丹方，而是让凌素先将炼制此丹所需的所有药材和详细的炼制步骤都一一向他复述一遍。
“炼制龙虎大力丹，需主药三味：百年份的‘血参’，产自极北雪山的‘红景天’，以及‘三七’之根。”
“辅药则需一十三味：茯苓、当归、枸杞、黄精……”
凌素一边背诵着丹方，一边将一味味珍稀的药材从药柜中取出，摆放在桌案之上。
周辰一边听，一边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用炭笔飞快地记录着。
当凌素将十六味药材全部介绍完毕后，周辰的笔也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纸上那份清晰的“原料清单”，缓缓地摇头。
然后，在凌素震惊的目光中，他拿起炭笔毫不留情地将她刚才报出的那十三味“辅药”全部划掉了！
一道道黑色的叉，触目惊心！
“先生！您……您这是何意？！”凌素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丹方可是药王谷的先辈耗费了数代人的心血才总结出来的！
其中每味药材的配伍都蕴含着深刻的“君臣佐使”之道！
可在这个男人眼中，竟然……全都是无用之物？！
“凌姑娘，我问你。”周辰指着那些被他划掉的药材，“你觉得一枚能让士兵在战场上快速恢复体力的丹药，最核心的功效应该是什么？”
凌素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补充气血，激发潜能。”
“没错。”周辰点头，“那我们再来看，你这十六味药材里，哪些是真正具备这些功效的。”
他拿起那根血红色的人形人参。
“血参，富含多种氨基酸和糖类，能快速补充人体所需能量，激发神经兴奋，这个是核心。”
他又拿起那株生长在雪山之巅的紫红色植物。
“红景天，能提高血液的载氧量，缓解高原反应和剧烈运动后的疲劳，这个也是核心。”
最后，是那块黑色的不起眼的植物根茎。
“三七，活血化瘀，扩张血管，能让能量更快地输送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这个还是核心。”
做完这一切，周辰将那十三味被他划掉的“辅药”一股脑地推到了一旁，用一种看垃圾般的眼神看着它们。
“至于这些……”
他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茯苓，安神的。当归，补血的，但见效太慢。枸杞，养肝明目的。黄精，滋阴补肾的……”
“这些东西加进去，唯一的价值就是让你炼出的这颗丹药闻起来更香，吃起来口感更丰富。”
“或许，还能让你在卖的时候把价格定得更贵。”
“但从‘快速恢复体力’这个最核心的药效角度来看。”
“它们，全都是可有可无的垃圾！”
“甚至，”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其中好几味药材的‘生物碱’还会与三味主药的核心成分产生‘拮抗作用’，相互抵消，大大降低了最终的药效！”
“这，就是为何你的丹药效果时好时坏的根本原因！”
垃圾？！
拮抗作用？！
凌素感觉自己的道心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用一种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狠狠地践踏了一遍！
她过去奉为圭臬的那套博大精深的“君臣佐使”理论，在这个男人这套简单粗暴的“有效成分分析法”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荒谬、可笑！
“这……这是第一步，成分分析。”周辰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继续进行着他的“流程优化”。
“第二步，我们再来看你的炼制方法。”
“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处理这些药材的？”
“自然是……是将其全部捣碎，放入丹炉之中，以文武火交替炼制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凌素下意识地回答道。
“一锅炖？”周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愚蠢至极！”
他拿起笔，在白纸上画出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各种箭头和方框的“生产工艺流程图”。
“你看！”他指着图纸，开始了他的“降维打击”。
“血参其中的有效成分是‘人参皂苷’，它易溶于水，但不耐高温。所以对它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低温水煮萃取’！”
“红景天其核心成分是‘红景天苷’，它难溶于水，却易溶于酒精。所以必须用高度烈酒进行‘酒精萃取’！”
“至于三七，它的‘三七总皂苷’需要高温才能最大限度地被激发出来，所以应该采用‘高温临界萃取’！”
“你把这三种需要完全不同处理方式的药材一股脑地扔进一个锅里，用同一种火去烧！最后能炼出成丹，那才叫见了鬼了！”
周辰在白纸之上龙飞凤舞。
一份全新的、充满了“原料预处理”、“有效成分萃取”、“低温恒定混合”、“真空压制成型”等各种凌素闻所未闻词汇的现代化的“丹方”，跃然纸上！
那不再是玄学的描述，而是一份逻辑严谨、步骤清晰、充满了科学之美的工业流程图！
凌素看着那张图，看着上面那些虽然看不懂、但却感觉无比强大的方框和箭头。
她那颗刚刚才被摧毁、又勉强粘合起来的道心，在刻，又一次碎裂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术”的高低了。
而是，整个“文明”的代差。
然而，周辰看着自己画出的那份堪称完美的流程图，又看了看旁边那座华而不实、还在冒着青烟的炼丹炉，却缓缓地摇头。
“理论和流程都有了。”
“可惜。”
“工具，太垃圾了。”
“想要将这份图纸变为现实，我们还需要一套全新的‘反应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