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逸尘说出‘真相,从来不怕光’后,照影镜如他所言般震颤起来,那道青芒愈发耀眼,紧接着,血色符印在地面缓缓旋转,与照影镜的光芒交相辉映,仿佛某种古老契约正在被唤醒。云逸尘站在阵心,锁链已缠上双臂,皮肉被勒出深痕,可他嘴角仍挂着一丝冷笑。
他没动。
不是不能动,而是不能逃。
楚寒还在檐角,苏清绾伏在他背上,盖头早已滑落,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角有泪,却发不出声。云逸尘知道,只要他现在暴起反击,下一瞬,整个主殿的剑锋都会刺穿那具单薄的身躯。
所以他不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眼,看向苏家长老,声音沙哑却清晰:“你废我修为,林玄风就会感激你?他给你的照影镜,真为了查魔?还是为了——封你的口?”
长老手一抖,镜面青芒微晃。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了某些人心里。
几个年轻弟子面面相觑,手中长剑的力道松了几分。有人低语:“那日云家大火……确实有人看见林掌门在城外现身……”
“闭嘴!”执法长老怒喝,“云逸尘蛊惑人心,妄图混淆视听!锁灵阵——压!”
数道灵光自四面皆方合围,七根锁链同时收紧,刺入云逸尘肩背。鲜血顺着锁链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暗红。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却硬生生撑住,没有跪下。
他的目光仍死死盯着楚寒的方向。
楚寒懂了。
那不是求救的眼神,是命令。
走!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体内残存的剑意被这口精血点燃,刹那间,身形如烟散去,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三名围堵他的苏家高手一怔,立刻分头追击。
可他们追错了方向。
真正的楚寒已背着苏清绾,贴着檐角阴影滑向侧殿暗道。他的脚步极轻,每一步都踩在钟声余韵的间隙里。背后传来锁灵阵催动的轰鸣,他知道,云逸尘撑不了太久。
“再快点……”他在心里默念,脚下一蹬,跃入暗河入口。
河水冰冷刺骨,瞬间浸透衣袍。他屏住呼吸,借着水流的推力向前滑行。暗河深处漆黑一片,唯有头顶偶尔漏下几缕微光,映出水面扭曲的倒影。
奇怪的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
水里没有他的脸。
只有一道模糊的剑影,如魂随行。
他心头一震,却来不及细想。身后传来破水之声,苏家弟子已追至河口,数道灵符贴在水面,激起层层涟漪。若被追上,他和苏清绾必死无疑。
他只能赌。
赌云逸尘还能撑住,赌林玄风不会立刻现身,赌这暗河尽头还有出路。
而此刻,主殿之中,云逸尘已被彻底压制。
锁灵阵第七重开启,七根锁链嵌入皮肉,直扣七处大穴。他双臂被反剪,脊背弓起,像一头被困的猛兽,哪怕折骨也不肯低头。
“云逸尘,你还有何话可说?”苏家长老厉声质问,照影镜再次举起。
镜面却忽地一颤,裂纹扩大,那道青芒再度浮现,比之前更盛。
长老脸色微变,立刻催动灵力稳住镜体。可就在下一瞬,镜中竟浮现出一团翻滚的黑焰——幽冥鬼火!
“看!”有人大喊,“他体内魔气已侵入神魂,再不镇压,必成大患!”
云逸尘冷笑:“你们当真看不见?那火……是从镜子里冒出来的。”
没人信他。
反而更觉他狡辩。
执法长老一挥手:“不必多言,废其修为,打入地牢,听候发落!”
七名长老同时结印,锁灵阵光华暴涨,七道灵力如刀,直刺云逸尘丹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逸尘左臂旧伤猛然一震,九曜印记骤然亮起,微光一闪,竟与苏清绾心口的金纹遥相呼应。地面血符印随之轻颤,仿佛某种沉睡的血脉正在苏醒。
这一瞬,连照影镜都晃了三晃。
长老心头一跳,急忙低头查看镜面。可就在这刹那的失神中,镜中青芒竟不受控制地转向主殿深处,映出一道残碑虚影——与云逸尘所得残片,严丝合缝。
“这……不可能!”长老失声。
而暗处,一道身影静静立于地宫石阶之上,袖袍微动。
林玄风。
他一直秘密收集着一些与神秘力量有关的物件,其中就包括这块残玉。 他指尖轻抚照影镜的远程感应玉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事到如今,绝不能让云逸尘活着离开。
他并指一划,一缕魔气悄然注入玉牌,顺着灵脉传入主殿的照影镜。镜面顿时黑焰翻腾,幽冥鬼火的幻象更加逼真。
“云逸尘体内魔气失控,危及全场!”长老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声音陡然拔高,“即刻镇压,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全场肃杀。
七名长老不再留手,锁灵阵催动至极限,七道灵力如雷霆贯体,直冲云逸尘经脉。他浑身剧颤,口角溢血,双膝终于一软,重重跪地。
可他仍抬头,目光如刀,直刺主位空椅。
“林玄风……”他嘶哑开口,“你藏得再深,也捂不住——”
话未说完,一道灵力猛然轰入后颈,将他彻底击溃。他额头触地,鲜血从唇边蜿蜒而下,染红了半片红毯。
但他嘴角,仍挂着笑。
楚寒走了。
苏清绾走了。
他没白跪。
而此刻,地宫深处,林玄风缓缓收手,将玉牌收入袖中。他转身欲走,却不慎碰落袖中一物。
半块残玉滑出,落在石阶上,发出清脆一响。
玉面刻着古老符文,残缺的纹路与云逸尘所得残碑完全吻合。更诡异的是,那纹路竟与照影镜背面的刻痕如出一辙,仿佛本是一体。
林玄风神色微变,迅速拾起残玉,塞入怀中。他冷冷扫了一眼主殿方向,低语:“云家血脉……果然有问题。等你们全死了,那天穹剑令,自然归我。”
他拂袖离去,地宫重归寂静。
唯有那半块残玉留下的微光,在石阶上缓缓消散。
而主殿之中,云逸尘仍伏在地上,锁链缠身,气息微弱。七名长老围立场中,执法长老抬手,一柄镇魂钉缓缓浮现,钉尖泛着幽蓝光芒。
“废其修为,永镇地牢。”
钉子缓缓落下,直指云逸尘丹田。
云逸尘闭目,脑海中闪过苏清绾最后那抹担忧的眼神。他想笑,却只咳出一口血。
可就在这时——
他左臂的九曜印记,再度微光一闪。
地面血符印轻轻震颤,仿佛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暗河深处,楚寒背着苏清绾,在漆黑的水流中疾行。忽然,苏清绾心口金纹一烫,竟与云逸尘的印记产生共鸣,一股微弱灵流自她体内涌出,顺着经脉流向楚寒后背。楚寒虽不明所以,但能感觉到这股灵流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似乎在引导着他前行。 脚下水流似乎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缓缓向两侧分开,隐隐形成一条通道。
他没察觉。
只觉前方黑暗中,似有一道微光在闪。
而主殿之上,镇魂钉距离云逸尘丹田,只剩三寸。
执法长老冷眼俯视,手中灵力催动,只待一钉落下,便彻底废去此人修为。
云逸尘睁眼,目光如烬中余火。
他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你真以为……林玄风给你的东西,是来查魔的?”
长老一愣。
就在这刹那迟疑中,照影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裂纹蔓延,幽冥鬼火的幻象竟开始扭曲,隐约显出一道披黑袍的身影——
那轮廓,分明不是云逸尘。
镇魂钉悬在半空,离丹田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