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凭借着一股执念,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他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已经接近极限。然而,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见到慕容雪。终于,在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他抵达了慕容家外围的‘五毒瘴林’。
风雪割面,云逸尘拄剑而立,左腿经脉如枯井干涸,动一寸便似有千针攒刺。可就在他抬脚欲行之际,剑柄忽地一震,一道冰蓝微光自剑身游走,顺着臂脉悄然渗入。他浑身一凛,竟觉胸中滞塞稍松,那几乎断裂的真气竟被一股寒流托住,勉强续上一线。
他没多想,盘膝坐下,以剑拄地为支,运转《九曜真经》残篇。金焰余毒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却被这股寒意一点点凝住、封镇。他额角青筋暴起,唇缝溢血,却硬是将一口逆冲的腥甜咽了回去。
远处雪地传来沉稳脚步,石猛自风雪中现身,肩扛巨斧,眉梢结霜。他一言不发,将一张泛黄符纸贴于云逸尘后心,随即以斧尖点地,划出三道弧线。地面微颤,寒气自地底涌出,缭绕周身,竟将两人气息尽数遮掩。
“有人接应。”石猛低声道,“苏家长老中有一人暗中传信,说慕容雪被囚,同心蛊已入心脉,三日内若不解,魂魄将被林家残念牵引,永堕冥魂。”
云逸尘睁眼,眸中寒光乍现:“她为何不早说?”
“她说,早说便死。”石猛冷笑,“如今林玄风虽亡,可他布下的局还在。慕容家大长老早已倒向林家,内外勾结,连禁地都换了阵眼。贸然闯入,不是救人,是送葬。”
云逸尘缓缓起身,指尖抚过剑身。那道冰蓝纹路又闪了闪,似在回应。
“那就别走正门。”他声音沙哑,却透着铁石般的决断,“走暗道,穿毒瘴,破禁制——今夜,我要见她一面。”
石猛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泛着幽绿光晕。“灵觉罗盘,能探强息。咱们得绕开巡夜弟子,贴墙而行,一步错,全盘皆崩。”
两人借地脉寒气掩护,悄然逼近慕容家外围。眼前一片幽林,枝叶漆黑如墨,藤蔓垂挂如尸索,正是“五毒瘴林”。夜风拂过,腥气扑鼻,神识稍有松懈,便会被幻毒侵蚀。
石猛刚欲开路,脚下藤蔓骤然暴起,如活蛇般缠上手臂。他怒吼一声,挥斧斩断,却不料断藤喷出黑血,落地竟凝成一个“林”字,血迹未干,藤蔓竟又蠕动欲合。
“噬魂藤,以怨念为食。”云逸尘眯眼,“林玄风的残念,还在这林子里作祟。”
他抬手,剑尖轻点眉心,逼出一滴心头血。血珠悬空,竟泛起淡淡金光。他指尖一弹,血珠飘落林间。
刹那间,藤蔓如遇烈火,纷纷退避,枯叶簌簌作响,竟让出一条小径。
石猛瞪眼:“你这是……拿命开路?”
“她曾说过,慕容家的毒阵,最怕‘真心’二字。”云逸尘抹去额血,“这林子认情,不认力。”
两人疾行入林,脚下枯枝断裂声都被刻意压低。行至深处,云逸尘忽觉脚下一软,低头看去,一株枯莲从冻土中钻出,半瓣花开,花心嵌着一枚微型玉蝉,晶莹剔透,似有微光流转。
他没动,只低声道:“留着,或许有用。”
穿过瘴林,眼前便是慕容家内宅,高墙耸立,檐角悬铃,每刻钟便有弟子巡过。正门前两尊石蟾口衔铜环,眼珠微转,竟是活阵机关。
“九宫锁魂阵。”石猛皱眉,“以精血为引,误触者三魂离体。非阵眼不可破。”
云逸尘正欲上前,墙角阴影中忽有微光闪动。一道虚影浮现,身披残甲,手持断剑,竟是楚寒以剑令残光凝成的“影傀”。
“东南角,子时位,逆推三步。”影傀开口,声音断续如风中残烛,“阵眼在铃下,铜铃内壁有噬魂咒纹,切勿硬碰。”
云逸尘眼神一凝,依言而行。他绕至东南墙角,剑柄轻敲地面三下,力道精准如尺量。地面微震,铃声忽哑,铜铃倒转,一道血光自铃底射出,却被他一剑挑断。
禁制瞬间瓦解。
两人翻墙而入,直奔慕容雪闺房。门未上锁,推门而入,屋内陈设如常,唯有一面铜镜悬浮半空,镜面泛着血光。
云逸尘伸手触镜,镜面裂开一道细纹,浮现血字:“蛊成于三更,婚在子夜。”
石猛怒道:“这是陷阱!她人不在,留个破镜耍我们?”
“不。”云逸尘盯着镜面,“这是她能给的唯一路。”
他指尖顺着裂纹划过,忽觉镜框背面有异。翻转一看,极小刻着三字——“朱雀台”,笔迹纤细,几不可见。
“朱雀台……”他低声念道,“苏家送亲必经之地。”
石猛猛然醒悟:“她是让我们在途中救人?可她现在人在哪?”
云逸尘再触镜面,镜中景象突变——幽暗地牢,铁链锁壁,慕容雪披发跪地,颈间一道红痕正缓缓变黑,如心跳般脉动。她双目紧闭,唇色青紫,显然已被禁制封住神识。
“同心蛊已入第二重。”云逸尘瞳孔骤缩,“再拖一日,魂魄将被彻底吞噬。”
石猛握紧斧柄:“怎么救?”
“先破阵眼。”云逸尘环顾房间,“这镜能通地牢,说明阵法核心仍在宅中。若能找到主阵枢,或可短暂开启通道。”
他俯身查探地面,指尖划过青砖缝隙。忽觉某块砖下有微弱震颤,似有灵流反向流动。他以剑尖撬开砖石,下方竟嵌着一枚铜铃,与外墙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内壁符文更为繁复,且刻有“林”字印记。
“果然是林家手段。”石猛咬牙,“他们连慕容家的阵法都敢篡改!”
云逸尘取出剑令,以剑尖引动地脉寒气,缓缓注入铜铃。铃身微颤,忽有一道黑气自铃中窜出,化作半张人脸,狞笑一声,扑面而来。
他不闪不避,一掌拍出,掌心血纹与剑令共鸣,金焰残毒混合冰魄之力,轰然爆发。黑气惨叫一声,瞬间湮灭。
铜铃炸裂,地面裂开一道缝隙,幽光自下涌出。
“通了。”石猛低喝。
云逸尘正欲跃下,忽觉胸口一紧,那道冰蓝纹路竟自剑柄蔓延至心口,微微发烫。他低头看去,纹路竟与镜中慕容雪颈间蛊印形状相似,只是颜色相反——一蓝一黑,如阴阳对峙。
他心头一震,却未多言,只将剑令插入地缝,低喝:“开!”
幽光暴涨,地缝扩大,隐约可见阶梯通往地底。
石猛刚要跟随,云逸尘却抬手拦下:“你守外面,若有人来,吹骨笛为号。”
“你一个人下去?太险!”
“这是她的局,也是她的命。”云逸尘踏上阶梯,“我若不下去,谁替她破?”
他一步步走下,阶梯湿滑,两侧石壁渗出黑血,凝成“林”字,层层叠叠,如诅咒铭文。越往下,空气越冷,耳边似有低语,却听不真切。
终于到底,眼前是一间石室,四壁刻满符文,中央铁架上锁着一道身影——慕容雪。
她双目紧闭,颈间蛊印已黑如墨,脉动愈发急促。她身上缠着七道锁链,每根链上都刻着“誓不两立”四字,竟是慕容家祖训。
云逸尘快步上前,正欲解链,忽觉背后寒意刺骨。他猛然回头,却见石室角落,铜铃残片静静躺着,内壁符文竟在缓缓重组,重新拼出一个完整的“噬魂咒”图腾。这分明是有人刻意留下的陷阱,想要让云逸尘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就在此时,慕容雪忽然睁眼。
可那双眼,漆黑如渊,无神无光,嘴角却缓缓扬起,勾出一抹不属于她的冷笑。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却沙哑低沉,完全不似本人,“我等你很久了。”
云逸尘后退半步,剑尖直指她咽喉。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