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血还在地上蜿蜒，像一条不肯断气的蛇，死死咬住那条指向西北的路径。苏清绾的手掌贴在残图上，掌心纹路跳得厉害，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她心里敲鼓。她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纹路跳动的节奏，像是在为某个关键时刻倒数计时。
“不是幻觉。”她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他的血在动，图也在动。”
楚寒蹲下身，把阴冥石碎片搁在血线上。裂纹微微震颤，方向稳稳对准西北，分毫不差。
“这家伙，连昏迷都这么能折腾。”他咧了咧嘴，随手把石头塞进怀里，“行了，信他一次。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大长老沉默片刻，抬手一挥，三名弟子立刻列阵在前，隐阵图录摊开，指尖顺着西北方位划过，嘴里默念口诀。灵气微荡，图上一点微光闪烁两下，随即熄灭。
“有禁制。”大长老沉声道，“地脉被封过，图录只能探到外围。”
“封了也能破。”楚寒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林玄风忙着搬家，哪有空把阵眼捂得严严实实？漏洞肯定有。”
苏清绾没说话，只是将云逸尘的手轻轻放下，指尖在他心口残图上最后拂过。银光一闪而逝，她掌心的纹路骤然发烫，仿佛被火燎了一下。
“走。”她转身就走，脚步干脆利落。
队伍迅速转向西北，穿过朱雀台边缘的荒林。林木稀疏，地面布满碎石与焦土，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犁过一遍。慕容雪走在侧翼，鼻尖微动，忽然抬手。
“停。”
她指尖一勾，一缕淡绿色的雾气从草丛中飘起，绕着她手腕转了半圈，随即被她捏碎在掌心。
“蚀灵毒。”她冷笑，“林家那帮蠢货，以为洒点毒就能拦住我们？”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从枯树后暴起，手中弩弓齐发，箭矢泛着幽蓝光泽，直取众人灵脉要穴。
楚寒连剑都没拔，一脚踹出，剑鞘横扫，两支箭矢当场炸裂。第三支擦过他肩头，钉入树干，瞬间腐蚀出一片焦黑。
“蚀灵弩？”他挑眉，“这玩意儿连猪都射不死，还敢拿出来献丑？”
慕容雪早已动手，指尖一弹，三只拇指大小的黑虫飞出，扑向那三人。虫子钻进鼻腔，那三人顿时双眼翻白，浑身抽搐，其中一人竟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硬生生把自己拍晕过去。
“自噬蛊。”她拍拍手，“他们下毒，我让他们吃毒。”
剩下两人还想逃，楚寒剑鞘一挑，直接将他们脚筋挑断，扑通跪地。他走过去，一脚踩住其中一人手腕，阴冥石碎片在掌心一晃。
“说，林玄风把阵搬哪儿去了？”
那人咬牙不语。
楚寒也不急，剑鞘缓缓压下，那人手腕咔嚓一声，骨头应声而断。
“再问一遍。”他笑得温和，“哪儿？”
另一人终于扛不住，颤声道：“我……我们只是断后……不知道具体位置……只听说……地底有钟声，三更一响，祭就成了……”
“钟声？”楚寒眯眼，“哪儿的钟？”
“不……不知道……只说……那钟千年未响，今夜必鸣……”
话音未落，那人忽然七窍流血，身子一挺，当场毙命。另一人也紧跟着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噬魂咒印反噬。”大长老走过来，伸手探了探脉象，“死得干净，连魂都被炼化了。”
楚寒蹲下身，在尸体袖中一摸，抽出半张焦黑符纸。符纸残缺不全，只余几道扭曲的地脉纹路，中间有个模糊的圆点，像是某种标记。
“这图……”他皱眉，“怎么看着像阵眼拓印？”
慕容雪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这纹路……和双生蛊的引脉图有点像，但更老，更邪。”
苏清绾伸手接过符纸，指尖刚触到边缘，掌心纹路猛地一跳，眼前骤然一黑。
她看见一座幽深洞窟，四壁刻满符文，中央悬着一口青铜巨钟，钟身布满裂痕，却透着一股沉沉死气。钟下堆满白骨，最上方，赫然是一具披着云家纹袍的尸首。
画面一闪而逝。
她踉跄一步，被楚寒扶住。
“看见什么了？”他问。
“钟……”她喘了口气，“青铜钟，底下……有云家的人。”
众人脸色一变。
大长老沉声道：“云家覆灭那夜，族中长老曾提及，林玄风欲借‘九幽引魂阵’逆改命格，需以仇家血脉为引，镇压钟魂。若真有此钟……那便是阵眼所在。”
“那还等什么？”楚寒把符纸收好，大步向前，“找钟去。”
队伍继续前行，半个时辰后抵达西北荒谷。此处地势陡降，断崖如刀劈斧凿，崖底雾气弥漫，寒意逼人。慕容雪蹲下身，指尖插入泥土，片刻后拔出，指尖泛黑。
“阴气汇聚。”她皱眉，“底下有空洞，而且不小。”
楚寒取出阴冥石碎片，贴地一放。石头微微震动，裂纹中竟渗出一丝幽蓝光芒，指向断崖下方。
“有东西。”他冷笑，“还是个大家伙。”
苏清绾站在崖边，掌心纹路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像要烧起来。她盯着那片浓雾，忽然抬手，指向断崖左侧一处石壁。
“那儿。”
众人顺她所指看去，石壁上刻着几道残缺符文，歪歪扭扭，像是仓促间刻下的。楚寒走近细看，瞳孔一缩。
“这是……‘令’字？”
那符文与云逸尘在地上画的残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道斜划，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打断。
“他改过。”苏清绾轻声道，“他用血改了阵图，也改了标记。”
楚寒伸手摸了摸那道斜划，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无形的刀锋划过。
“林玄风留的记号，被他硬生生截断了。”他笑了，“这家伙，连昏迷都不忘打脸。”
大长老凝视石壁良久，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断崖下必有入口，但迷阵未清，贸然进入，恐陷困局。”
“那就清。”楚寒拔出剑，剑尖点地，一道剑气直冲而下，刺入雾中。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禁制被破。
“清了三分之一。”他收剑，“剩下的，边走边破。”
苏清绾正要迈步，忽然掌心剧痛，纹路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她低头看去，那纹路竟在微微发黑，边缘泛起一丝血丝。
“不对。”她声音发紧，“时间……快了。”
楚寒回头，见她脸色发白，立刻上前扶住：“怎么了？”
“倒计时……不是子时，是现在。”她咬牙，“钟声……快响了。”
话音未落，断崖深处，一声低沉的钟鸣悠悠传来。
不是三更。
是现在。
楚寒猛地抬头，剑已出鞘。
苏清绾掌心的纹路骤然爆裂，一滴血珠顺着指尖滑落，砸在石壁的符文上。
那道被截断的斜划，忽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