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攥紧袖中残片的瞬间,那血纹竟如活物般游走,顺着指尖一路攀上手腕,寒意直透骨髓。他瞳孔一缩,反手将残片拍入地面裂缝,掌心灵力疾吐,一道封印符纹瞬间成形,压住那仍在跳动的血光。
“别碰它!”他低喝,声音不大,却让刚欲上前的楚寒猛地收住了脚。
楚寒抬手摸了摸鼻尖,讪讪收回手:“我说这玩意儿怎么还喘上了?”他眯眼盯着那道被封住的裂痕,“刚才那字……‘渊门启’,听着不像好兆头,倒像是谁家祖坟要开似的。”
苏清绾靠在断柱边,气息未稳,却仍抬手按了按云逸尘的手背:“那句话……我听过。”
众人一静。
她眸光微动,似在追溯记忆深处:“小时候翻过苏家禁阁的一卷残简,上面提过‘月染血时,渊门启’,说是上古时期一场大劫的开端。可那卷书后来被家主焚毁,我只记得这一句。”
慕容雪冷笑一声:“你们苏家净干些掩耳盗铃的事,烧了书,就能当灾祸不存在?”
“可现在书也烧了,人也死了,”楚寒摊手,“线索断得比我的剑还干脆。”
话音未落,慕容雪指尖一弹,一枚泛着紫光的鳞片状蛊虫自袖中飞出,落在掌心。虫体微微颤动,随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前竟在空中凝成三个字——归墟岛。
“我慕容家祖训有言:东海归墟,藏有破咒之阵。”她语气冷淡,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但此阵非血月不可启,非至亲血脉不可入。”
“血月?”楚寒眼神一滞,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枚天穹剑令残片,指尖微微发烫。
云逸尘目光一扫,已察觉他异样,却未多言,只问:“归墟岛在何处?”
“远得很。”慕容雪收回手,指尖残留一缕紫烟,“十万里外,海眼深处。寻常修士飞上三年也未必能到。而且……岛上瘴气蚀魂,入者九死一生。”
“听起来比林玄风还难缠。”楚寒咧嘴,“不过嘛,咱们刚把一个想当天帝的给按地上揍了,再去会会海里的妖王,也不算离谱。”
苏清绾轻咳两声,脸色更白了几分:“可……我们刚经历一战,云逸尘伤未愈,我灵体不稳,楚寒也……”
“我知道。”云逸尘打断她,声音低却坚定,“但现在不是歇的时候。”
他低头看着自己方才封印符纹的手,指尖一道细小割痕正缓缓渗血——那血滴入地缝的刹那,地底竟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仿佛某种沉睡之物被惊动。
楚寒察觉异样,皱眉:“你手怎么了?”
“没事。”云逸尘抹去血迹,却没解释。他知道,那不是巧合。残片共鸣、血入地缝、地底异响……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真相。
慕容雪盯着他,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林玄风临死前说那句话,根本不是威胁,而是……提醒?”
“提醒?”楚寒笑出声,“提醒咱们赶紧去送死?
“也可能是提醒我们,真正的劫难,还没开始。”她目光扫过众人,“他费尽心机布阵,不惜以三十六城命脉为祭,图的难道只是称霸修仙界?若真如此,他早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云逸尘沉默片刻,缓缓道:“他在等‘月染血时’。”
“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楚寒摊手,“是原地等月亮变红,还是先找个地方养伤?我可跟你们说,我这身骨头现在一动就嘎吱响,再打一架,怕是要散架。”
苏清绾轻轻握住云逸尘的手:“不如先寻一处安全之地,休整几日。归墟岛远在东海,短时间内也去不了。况且……”她顿了顿,“我需要时间稳固灵体,否则即便到了岛上,也帮不上忙。”
云逸尘看着她苍白的脸,终究点了点头:“好,我们先离开此地。”
“等等。”慕容雪忽然抬手,指尖一缕紫烟缠上那道被封印的裂缝,“我留个追踪蛊,若这符纹再显化,蛊虫会自燃传讯。”
她指尖轻弹,紫烟没入地缝,随即收手:“走吧,这地方阴气太重,待久了连我的蛊都蔫了。”
四人正欲动身,楚寒却突然停下,低头看向自己怀中。
天穹剑令残片在衣襟内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它,眼角余光扫过云逸尘的背影,终究什么也没说。
一行人踏过崩塌的祭坛废墟,沿途石柱倾颓,残阵余烬未熄,偶尔有零星符光闪烁,如同垂死之物的最后喘息。
走出朱雀台范围,天色已微明,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山野。楚寒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废墟,低声嘀咕:“你说林玄风要是泉下有知,看到自己心血毁成这样,会不会气得诈尸?”
“他不会死得这么干脆。”云逸尘忽然开口。
楚寒一愣:“啥?你不是亲眼看他断气的?”
“死的是肉身。”云逸尘眸光冷峻,“但那句预言,那道符纹,还有残片的共鸣……都不是临死妄言。他在等什么,或者……他在引我们去什么。”
苏清绾心头一紧:“你是说,他故意留下线索?”
“或许。”云逸尘握紧拳,袖中残片再次传来一阵异动,“但他没想到,我们手里有能破解噬魂咒的东西。”
“哦?”楚寒来了兴趣,“你不会是打算拿这破片当钥匙吧?”
“不是钥匙。”云逸尘低声道,“是钥匙的另一半。”
慕容雪眼神一凝:“你早就知道?”
“昨夜破阵时,残片浮现的血纹,与我云家古阵图上的纹路一致。”他顿了顿,“我云家先祖,或许参与过归墟岛的建造。”
“好家伙!”楚寒一拍大腿,“合着咱们这不是去救人,是回祖宅祭祖?”
“若真是祖宅,怕也是座凶宅。”慕容雪冷冷道,“归墟岛上,传说埋着上古魔尊的残魂。当年封印它的,正是云、苏、林、慕容四家先祖联手所布的‘四象锁魂阵’。”
众人皆是一震。
苏清绾喃喃道:“难怪家主当年要烧那卷残简……他们怕后人知道真相。”
“真相?”楚寒笑了一声,“现在我只想知道,咱们四个算不算‘四象传人’?该不会到了岛上,还得摆个阵把自己搭进去吧?”
“你若怕死,可留下。”慕容雪斜他一眼。
“我怕死?”楚寒瞪眼,“我昨儿刚拿断簪引天雷劈人,你说我怕死?”
“那你抖什么?”
“这是冷的好吗!”
云逸尘听着两人斗嘴,紧绷的心神稍缓。他抬头望向远方,晨雾未散,前路茫茫。
可就在此时,袖中残片猛然一震,血纹竟逆向游走,直冲肩胛。他闷哼一声,踉跄半步,被苏清绾一把扶住。
“你怎么了?”她惊问。
云逸尘咬牙撑住,额角渗出冷汗。那血纹如藤蔓般缠绕经脉,所过之处,灵力竟被缓缓抽离。
“它……在吸我的血。”他低声道。
慕容雪脸色一变:“不好!残片被种了‘噬灵蛊’,林玄风早算准你会带走它!”
楚寒急忙掏怀中瓶瓶罐罐:“我这儿有解毒丹,虽然不一定管用,但死马当活马医——”
“没用。”慕容雪摇头,“这是以血为引的咒蛊,唯有归墟岛的‘净心泉’可解。”
“所以咱们非去不可了?”楚寒苦笑,“这不叫线索,这叫请君入瓮。”
云逸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躁动:“那就去。”
“你疯了?”苏清绾急道,“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正因为站不稳,才不能停。”他抬手抚过她眉梢,“若我不去,这蛊会慢慢蚀尽我的神魂。与其等死,不如搏一线生机。”
苏清绾咬唇不语,眼中水光微闪。
楚寒叹了口气,收起药瓶:“行吧,既然都得去,那我也不装怕死了。不过丑话说前头——到了岛上,谁也别指望我当炮灰。”
“你放心。”慕容雪淡淡道,“炮灰轮不到你。”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你——!”
云逸尘却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低头看着袖中残片,那血纹竟在缓缓褪色,仿佛完成了某种传递。紧接着,残片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小字,如虫蚁爬行——
“血月将至,渊门待启,持令者,归。”
楚寒瞪大眼:“这玩意儿还能写字?”
慕容雪脸色凝重:“不是写字……是‘认主’。”
“认谁?”
她目光缓缓移向云逸尘:“认你。”
云逸尘盯着那行字,久久不语。片刻后,他缓缓将残片收回怀中,声音低沉如铁:
“它不是在提醒我们。”
“它是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