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猛地一震，那从山腹深处传来的“咔嚓”声，如同铁链崩断的恶兆，震得人耳膜生疼。
云逸尘脚步没停，反而加快了半步。可刚迈出两步，胸口那道裂开的伤口猛地一抽，像是有把钝刀在里面来回锯着肋骨。他嘴一歪，一口血直接喷在脚前石板上，血沫子溅到了剑令边缘。
“你还走？”苏瑶月一把拽住他胳膊，力道大得指甲都掐进他皮肉里，“心脉都快断了，再动一下，你今晚就得躺进棺材！”
“那也得走。”他甩开她的手，袖子一擦嘴角，“锁链断了，不是巧合。北山寒潭我去定了。”
楚寒靠在墙边，右臂垂着，整条胳膊像是被抽了筋，连抬都抬不起来。他盯着云逸尘背影，冷笑一声：“你这人怎么比驴还倔？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我不是。”云逸尘头也不回，“但我得活着到真相面前。”
慕容雪突然睁眼，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去……祭坛……右臂……”
话没说完，她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楚寒皱眉：“她刚才说啥？祭坛？哪来的祭坛？”
“慕容家禁地。”苏瑶月脸色变了，“百年前他们用毒阵镇压邪物的地方，后来封了，连族谱都不许提。”
云逸尘眼神一沉：“锁链声从那边传来的。”
楚寒咬牙，挣扎着站起身，把那块裂开的饕餮玉佩按在地面。玉佩嗡鸣一声，裂口里渗出一丝金光，顺着地缝游走。片刻后，金光猛地一颤，指向东南方向。
“地脉震动源，就在禁地下方。”他喘了口气，“不是塌方，是……里面的东西动了。”
“那就更得去看看。”云逸尘抬脚就走。
苏瑶月拦在前头：“你现在的状态，进去就是送死。”
“我不进去，它也会出来。”他盯着她，“刚才那声咔嚓，不是锁链断了——是有人故意让它断的。”
三人对视一眼，没人再拦。
一路往东南，山路越来越陡，空气里渐渐泛起一股腥臭味，像是腐肉混着铁锈。越往前走，地面裂缝越多，黑气从缝里往外冒，碰到草木，瞬间焦枯。
云逸尘每走十步就得停一次，咳出一口血。苏瑶月想给他施针，手刚摸出银针匣，就被他抬手挡住。
“别浪费。”他说，“等我倒下再治。”
楚寒走在最后，玉佩拿在手里，金光忽明忽暗。忽然，他脚步一顿：“前面有毒雾，浓得化不开。”
前方山谷口，灰绿色雾气翻滚，像活物一样贴着地面爬行。雾里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影，穿着慕容家先祖的服饰，手里握着毒鞭，死死盯着来人。
“别动。”苏瑶月低喝，“是幻象。”
她指尖三根银针疾射而出，直取雾中三道人影眉心。银针穿雾而过，没入虚影额头，可那几道身影连晃都没晃，反而齐齐转头，眼神空洞却带着悲意。
“不对……”她声音发紧，“它们不是幻象，是怨念。”
云逸尘抬手，剑纹亮起，一道剑气劈出。剑气割开毒雾，雾中人影发出无声嘶吼，身体扭曲成怪异姿势，像是临死前被强行定格。可他们没攻击，只是伸手指着山谷深处，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他们在……求救？”楚寒眯眼。
“他们在警告。”云逸尘收剑，“别进去。”
“那我们偏要进去。”他迈步往前，剑气连斩，硬生生在毒雾中劈出一条路。
众人跟上，穿过山谷，眼前豁然一空。
原本被封死的禁地入口塌了大半，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祭坛。石阶断裂，两侧毒藤缠绕的石柱倒了一半，中央一根巨大石柱矗立，上面缠着八条青铜锁链，其中一条已经断裂，断口参差，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
祭坛中央，锁着一截手臂。
那手臂足有常人两倍粗，皮肤呈暗青色，布满四象纹路——青龙盘绕肩头，白虎踞于手背，朱雀展翅于肘，玄武龟甲覆于小臂。纹路与天穹剑令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连细微的裂痕都分毫不差。
最瘆人的是，那手臂指尖还在滴血，黑血落地，化作缕缕黑雾，被地缝吸走。
“我靠……”楚寒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谁的手？”
“魔神的。”苏瑶月声音发颤，“百年前被封印的……右臂。”
云逸尘盯着那手臂，眉心剑纹突然一阵灼痛，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他抬手按住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你怎么了？”苏瑶月察觉不对。
“没事。”他咬牙，“就是……这纹路，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个鬼！”楚寒瞪眼，“这是魔神残肢，你小时候还在喝奶呢！”
慕容雪突然剧烈抽搐，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扑到云逸尘面前，死死抓住他袖子，眼神清明得吓人。
“别碰它！”她声音尖利，“那不是封印！是祭品！它是钥匙——林玄风要用它打开什么！”
她额间朱雀印记猛地亮起，红光映在魔神右臂上，那手臂的纹路竟跟着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
“它在吸四象精血。”苏瑶月蹲下身，掌心贴地，闭眼感应，“地脉的灵力在倒流，全被它吸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不是失衡，是被抽干了喂它！”
楚寒把玉佩按在祭坛地面，裂口金光渗入石缝。片刻后，石面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与百年前慕容家羊皮卷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以血为引，以身为祭。”
“我操。”他脸色发白，“这地方……根本不是封印魔神，是养它！”
云逸尘盯着那手臂，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天穹剑令为什么能补全？为什么能显血月？因为它本就是从这手臂上取下来的？
他一步步往前走。
“别过去！”苏瑶月大喊。
“我得看清楚。”他声音低沉，“这纹路……和我体内的剑纹，是不是同源。”
他刚踏上祭坛台阶，那截魔神右臂突然剧烈一颤。
咔！
第二条锁链崩断。
空中响起一阵低语，扭曲得不像人声：“等了……百年……血脉归来……”
云逸尘眉心剧痛，剑纹几乎要从皮肤里跳出来。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强行压下那股失控的冲动。
“它……认得我？”他喃喃。
“不是认得你。”楚寒一把拽住他后领，往后猛拖，“是它在勾你！你体内的剑纹是它的一部分，它想把你拉过去，合二为一！”
云逸尘被拖下台阶，踉跄几步才站稳。他喘着粗气，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剑令上。
“所以林玄风为什么要我们来？”苏瑶月声音发冷，“他算准我们会发现四象失衡，算准我们会来北山，算准我们会找到这里……”
“因为他需要我们。”云逸尘盯着祭坛，“需要我们亲手，破开封印。”
话音未落，那截魔神右臂突然腾空而起，挣脱剩余锁链，直冲血色天空。
一道狂笑声从四面八方炸响：
“多谢你们——替我拔掉最后一根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