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鸡叫声刚划破天际,温乐瑜就被炕边的动静惊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顾长风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的军绿色胶鞋刷鞋边——那是她昨天去公社领布票时蹭的泥,他手里拿着块旧牙刷,动作轻得像在擦拭珍贵的枪械。
“醒了?”顾长风抬头,晒成古铜色的脸上露出点憨笑,军装上的纽扣擦得锃亮,“锅里温着玉米糊糊,还有你爱吃的糖包,我去叫隔壁的林潇潇。”
温乐瑜点点头,指尖触到枕边的新枕套——是顾长风连夜用她织的蓝线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供销社卖的的确良还让她心头发烫。她刚穿来时,书里写她会被这位“成熟稳重糙汉军人”冷待,可现在,他会记得她不吃葱花香菜,会在她夜里怕黑时把煤油灯往她枕边挪半寸,会在领津贴那天偷偷给她买块水果糖。
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林潇潇的大嗓门:“顾长河你个混球!说了让你别用扁担撞门框!”
温乐瑜披衣出去,正撞见林潇潇叉着腰站在台阶上,军绿色工装裤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擦伤——那是昨天帮队里扛木料时蹭的。她对面的顾长河正捂着胳膊龇牙咧嘴,手里的扁担还在晃悠:“谁让你非跟我比谁挑得多?输了还打人!”
“我那是让着你!”林潇潇弯腰抄起墙角的锄头,“再贫嘴,我让你尝尝这锄头的厉害!”
“别闹了。”顾长风端着两碗玉米糊糊出来,沉声喝止,眼神在林潇潇的伤口上顿了顿,“等会儿去卫生所拿点红药水,别感染了。”
林潇潇哼了声,却乖乖放下锄头,瞥见温乐瑜手腕上的细红痕——那是昨天被荆棘划破的,立刻从兜里掏出个小瓷瓶:“给,我娘熬的紫草膏,治划伤特管用。”她大大咧咧地往温乐瑜胳膊上抹,力道却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温乐瑜心里暖烘烘的。她和林潇潇穿书那天,在洞房里抱着哭了半宿——书里写她嫁给弟弟顾长河会被家暴,林潇潇嫁给哥哥顾长风会被婆婆磋磨致死,可现在……
“乐瑜,你看我带啥了?”顾长河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芝麻糖,“昨天帮王大爷修好了收音机,他给的谢礼,给你一块。”他把糖塞给温乐瑜,又冲林潇潇扬了扬下巴,“你那份在灶台上,别抢她的。”
林潇潇“切”了一声,转身去灶房,却偷偷把自己那块糖塞进温乐瑜的裤兜。温乐瑜捏着兜里的两块糖,忽然想起三天前的事——
那天队里分土豆,刻薄的张婆婆(书里的“恶毒婆婆”)故意把 smallest 的筐扔给她,还阴阳怪气:“城里来的娇小姐,怕是连筐都提不动吧?”温乐瑜正手足无措,林潇潇突然把自己的大筐往张婆婆面前一墩:“她的活儿我替她干,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去翻猪圈!”
张婆婆气得跳脚,却被赶过来的顾长风一句“娘,乐瑜昨天帮队里摘了二十斤棉花,比你多三倍”堵得哑口无言。后来顾长风偷偷告诉她,张婆婆夜里找他告状,他只说了句:“我媳妇我疼着,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此刻,顾长风正往温乐瑜碗里夹糖包,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今天要去山那边砍柴,你在家缝补就行,别跟着去。”
“我也去!”温乐瑜急忙说,她不想总被当成“娇软小可怜”。
林潇潇啃着糖包附和:“带上她呗,乐瑜现在砍柴可利索了,昨天还帮我背了半捆呢!”
顾长河插嘴:“就是,上次她还救了我呢——要不是她提醒我躲开滚石,我这胳膊就得废了。”
顾长风看了温乐瑜一眼,见她眼里闪着期待,终是点了头:“注意安全,跟不上就说一声。”
出发时,温乐瑜跟在顾长风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想起书里的结局:顾长风在一次剿匪中牺牲,顾长河酗酒家暴,她和林潇潇最后冻毙在知青点的雪夜里。可现在,顾长风正回头等她,林潇潇和顾长河在前面追跑打闹,阳光穿过树林洒在他们身上,像撒了把金粉。
山路崎岖,林潇潇果然“力大如牛”,扛起两捆柴还能健步如飞,顾长河跟在她身后,嘴里念叨“慢点”,手里却替她扶着柴捆。温乐瑜拎着半捆柴,累得气喘吁吁,顾长风干脆接过她的柴,一手拎着两捆,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她:“我就说你跟不上。”语气里却没半分责备。
走到半山腰,林潇潇突然停住:“有动静!”她把柴一扔,抄起砍刀就往灌木丛后冲,顾长河想拦都没拦住。
只见一只野兔子窜出来,后面跟着个举着猎枪的陌生男人。林潇潇眼疾手快,一砍刀劈在男人手腕上,猎枪“哐当”落地:“是偷猎的!”
男人恼羞成怒,挥拳打向林潇潇,却被赶过来的顾长风一脚踹翻。顾长河立刻上前捆人,温乐瑜赶紧捡起猎枪扔远,手指不小心被扳机硌了下,顾长风见状,捏着她的手指吹了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跟你说过别乱碰东西。”
押着偷猎者下山时,林潇潇得意地拍温乐瑜的肩:“看见没?你男人多护你。”她转头冲顾长河扬眉,“比某些人强,就知道喊‘慢点’。”
顾长河不服:“我那是关心!再说你刚才要是被枪打着了,我……”他没说下去,耳根却红了。
回到知青点,张婆婆居然在门口等着,手里端着碗鸡蛋羹:“乐瑜啊,上午是我不对,这鸡蛋你补补。”原来她听说温乐瑜帮忙抓住了偷猎者,心里过意不去。
温乐瑜接过碗,看了眼顾长风,他正朝她眨眼睛。林潇潇凑过来,偷偷说:“肯定是你男人跟她谈过了。”
夜里,温乐瑜坐在灯下缝补,顾长风在旁边擦枪,煤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温馨的画。她忽然想起穿书那天的惶恐,忍不住问:“你说,咱们是不是把书里的结局改了?”
顾长风放下枪,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啥结局不结局的,我只知道,我媳妇胆小,我得护着;我弟媳力大,我得看着点别让她闯祸。”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认真,“以后有我在,冻不着你,饿不着你,谁也欺负不了你。”
隔壁传来林潇潇的笑骂声和顾长河的求饶声,温乐瑜靠在顾长风怀里,听着窗外的虫鸣,手里的针线穿过布面,缝补着过去的恐惧,也绣着未来的安稳。她忽然明白,这场错嫁哪是什么乌龙,分明是命运最好的安排——让胆小的她遇见护她的他,让张扬的她遇见容她的他,两个穿书的闺蜜,在八零年代的烟火里,把早死的结局,过成了甜得冒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