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炕梢的被子被掀开一角,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她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却摸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林铁柱不知何时醒了,正攥着她的脚往怀里揣。
“别动,脚都冻冰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袜渗进来,像个小暖炉。温乐瑜的脸瞬间烧起来,想抽回脚,却被他攥得更紧。
“昨天让你别去河边洗衣服,偏不听。”他低头看着她,睫毛上还沾着点霜花,“今天起不来了吧?”
“我不是想帮你把军装洗干净嘛……”温乐瑜小声嘟囔,想起昨天他训练回来,军装上全是泥污,她趁着太阳好赶紧去河边搓洗,结果冰水浸得指尖通红。
林铁柱突然叹气,从炕头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双新做的棉手套:“供销社新来的毛线,比你那破线手套暖和。以后要洗啥,放着我来。”他笨手笨脚地给她戴上,指腹蹭过她的掌心,痒得她缩了缩。
“可是你训练很累啊……”
“累啥?”他挑眉,突然把她连人带被抱起来,“我媳妇的手是用来绣花的,不是泡冰水的。”说着就往灶房走,“今天吃鸡蛋面,给你卧两个荷包蛋。”
温乐瑜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想起穿书那天,她在公社大院第一次见林铁柱——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站在批斗台边维持秩序,面无表情得像块石头。那时她哪敢想,这块“石头”会把她宠成这样。
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沈听澜的怒吼:“林二柱!你再敢把蚂蚱扔我头上,我就把你那破弹弓烧了!”
“哎哎别烧!”林二柱的声音带着讨饶,“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蚂蚱是绿色的!”
温乐瑜忍不住笑,林铁柱也勾了勾嘴角,把她放在灶房的小板凳上:“听澜跟二柱,天天跟打仗似的。”
“他们昨天还抢着给我摘野山楂呢。”温乐瑜说。昨天去后山,沈听澜一抬手就够到了最高处的野山楂,林二柱不服气,爬到树上去摘,结果摔了个屁股墩,惹得沈听澜笑了半天。
“二柱那小子,就爱跟听澜较劲。”林铁柱往锅里添着水,“不过听澜也是,明明能好好说话,偏要动手。”话虽如此,眼里却带着笑意——谁都看得出来,沈听澜的拳头落在林二柱身上,从来没下过重手。
面刚煮好,沈听澜就拽着林二柱闯进来,林二柱的胳膊上还留着个清晰的巴掌印。“乐瑜,你看他!”沈听澜把林二柱往前推,“我让他去拿点干辣椒,他居然跟炊事班的老李头打赌,说能一口吃十个生辣椒,结果现在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林二柱捂着嘴,脸涨得通红,指着沈听澜,半天挤出一句:“她……她也吃了五个!”
“我那是陪你!”沈听澜瞪他,“谁让你嘴欠说我不敢吃?”
温乐瑜看着他们斗嘴,突然发现沈听澜的辫子上别着个野菊花,是昨天林二柱偷偷插上去的。而林二柱脖子上的红绳,分明是沈听澜的头发绳——这俩吵得凶,却比谁都在意对方。
“对了,”沈听澜突然想起正事,“今天公社来通知,说要选两个知青去县里培训,学新式农具使用。我跟二柱都报了名,你们俩去不去?”
林铁柱看了温乐瑜一眼:“你想去吗?县里有图书馆,听说有不少新书。”
温乐瑜眼睛一亮——她穿书前就是个书呆子,穿越后天天干农活,早就馋书了。
“可是……”她又有点犹豫,“听说培训要住县里的招待所,会不会有坏人?”书里写过县招待所的管理员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专门欺负女知青。
“我陪你去。”林铁柱立刻说,“我跟队长说,换个人替我的岗。”
“不用不用!”温乐瑜赶紧摆手,“你训练那么重要……”
“训练哪有你重要?”林铁柱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再说,有听澜和二柱在,真有坏人,听澜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沈听澜立刻挺胸:“那是!上次供销社的老王想摸我手,被我一脚踹得三天没下床!”
林二柱在旁边点头如捣蒜,嗓子哑着说:“我姐们儿,厉害!”
温乐瑜被逗笑了,心里的顾虑也散了。她看着林铁柱往她碗里加辣椒油,记得她上次说过有点淡;看着沈听澜抢过林二柱碗里的鸡蛋,嘴上说“我替你吃,省得你噎着”;突然觉得,这穿书的乌龙,哪是什么苦日子,分明是老天爷把最好的人,都送到了她们身边。
饭后去公社报完名,林铁柱牵着温乐瑜的手往回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给她——是个用红绳串着的铜哨子。
“这是我在部队得的嘉奖哨,”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带着,要是在县里遇到啥情况,就吹哨子,我听见就来。”其实他根本没被选去培训,却撒谎说“正好轮休”,就为了能陪着她。
温乐瑜捏着冰凉的哨子,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林铁柱愣在原地,耳根瞬间红透,半天憋出一句:“……要不,再亲一下?”
远处传来沈听澜的大笑声:“林二柱你看!哥嫂在秀恩爱!”接着是林二柱的起哄:“哦——嫂子亲哥了!”
温乐瑜红着脸躲到林铁柱身后,却被他紧紧攥住手。他的手掌粗糙,掌心的老茧磨着她的皮肤,却比任何承诺都让人安心。
她想起书里的结局——原主温乐瑜在下乡第三年冻死在了水渠边,林铁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沈听澜为了救林二柱被塌方的泥土埋了,林二柱后来疯了。可现在,他们都好好的,吵着闹着,把苦日子过成了甜。
“林铁柱,”她抬头看他,“你说咱们能一直这样吗?”
“能。”他回答得毫不犹豫,“等我退伍了,就带你回城里。我去当工人,你去上大学,咱们也住砖瓦房,不用再烧炕。”
温乐瑜笑着点头,心里却想: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要身边是他,是沈听澜,是林二柱,就算住土坯房,啃窝窝头,也是甜的。
晚风拂过麦田,带着麦香,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温乐瑜看着身边这个沉默却把她护在身后的糙汉,看着不远处又在拌嘴的沈听澜和林二柱,突然觉得,这错嫁的洞房惊喜,原来是命运最温柔的馈赠。
他们或许改变了书里的结局,又或许,这才是故事本该有的模样——四个年轻的灵魂,在八零年的阳光下,把乌龙的开始,过成了最踏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