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带着麦香吹进家属院时,温乐瑜正坐在葡萄架下翻晒粽叶。翠绿的叶子沾着晨露,被她一片一片捋平,叠得整整齐齐。沈建国蹲在旁边劈竹篾,要用来捆粽子,竹片在他手里听话得很,转眼就变成细细的长条。
“沈大哥,这篾子会不会太硬了?”温乐瑜捏起一根,担心会把粽叶勒破。
“不硬,泡水软得快。”沈建国把劈好的竹篾放进水盆,抬头看她,“累不累?要不回屋歇会儿,我来弄。”
“不累。”温乐瑜摇摇头,指尖划过一片宽大的粽叶,“小时候姥姥总说,粽叶要选这种带绒毛的,包出来的粽子才香。”她说着,眼神有点飘远,穿越过来这些日子,还是会偶尔想起现代的亲人。
沈建国看出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等过阵子休假,带你去镇上逛逛,听说那边新来了个货郎,有卖桂花糖的。”他记得她上次吃蜜饯时,说过桂花味的最合口。
温乐瑜心里一暖,刚要说话,就见林薇薇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拎着个布袋子:“乐瑜!你看我找着啥了?”
袋子里倒出来的是把鲜红的金丝小枣,颗颗饱满,沾着点泥土,一看就是刚从乡下收来的。“王大娘说这是她娘家侄子种的,特意给我留了两斤!”林薇薇拿起一颗擦了擦就往嘴里塞,“甜!包粽子肯定好吃!”
沈二柱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大陶罐,气喘吁吁地说:“还有这个!我……我去供销社排队买的糯米,新碾的,可白了!”
温乐瑜看着满桌的材料,眼睛亮起来:“那咱们今天就包粽子!”
张翠花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块蓝印花布,见他们忙得热闹,也走过来:“我那儿还有点红豆,掺和在糯米里,吃着更有滋味。”她嘴上说着,手已经开始帮忙清洗小枣,动作不算快,却很仔细,把有虫眼的都挑了出去。
葡萄架下顿时忙活起来。温乐瑜负责泡糯米,白皙的手指搅动着清水,糯米在水里翻滚,漾起细碎的涟漪;林薇薇力气大,负责把粽叶煮软,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粽叶的清香飘得满院都是;沈建国和沈二柱则被分配了最“清闲”的活——剥枣核。
沈二柱显然不适应这种细致活,指甲被枣皮染得通红,还不小心把枣肉捏烂了好几个。“这活儿看着简单,咋这么费劲?”他皱着眉,跟手里的小枣较上了劲。
林薇薇看得直乐:“不行就别逞强,让你哥来。”
“谁说我不行!”沈二柱梗着脖子,拿起一颗枣小心翼翼地抠核,结果用力过猛,枣肉飞出去,正好落在张翠花面前。
张翠花没生气,反而捡起来扔进嘴里:“嗯,挺甜。”
沈二柱脸一红,埋头更认真地剥起来。沈建国看他那样,嘴角悄悄勾了勾,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他剥的枣核大小均匀,枣肉完好无损,显然是做惯了细致活的。
温乐瑜泡好糯米,又往里面撒了把白糖搅匀:“这样吃起来会带点甜味,不用蘸糖也好吃。”她小时候看姥姥包粽子,总爱偷偷往糯米里多放半勺糖,说这样吃着更暖心。
“还是你想得周到。”张翠花把红豆倒进来,“少放两把,多了腻。”
包粽子才是真正的考验。温乐瑜虽然看过姥姥包,真动手却手忙脚乱,粽叶在她手里不听使唤,不是裹不严实,就是米从缝里漏出来。“哎呀,又散了……”她有点泄气,把散了架的粽叶往旁边一放。
沈建国放下手里的枣,走过来:“我教你。”他拿起两片粽叶,交叉叠成漏斗状,掌心托着底部,另一只手舀起糯米往里填,“要压实点,不然煮的时候容易散。”
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教她怎么折叶角,怎么用竹篾捆紧。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温乐瑜的脸颊慢慢红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眼里只剩下他专注的侧脸和翻飞的手指。
“这样就成了。”沈建国帮她把最后一道结系好,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粽就成了型。
温乐瑜看着自己手里的成果,笑得眉眼弯弯:“沈大哥,你真厉害!”
“多包几个就熟练了。”沈建国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转身继续剥枣,耳根却悄悄红了。
另一边,林薇薇的包粽子风格充分体现了她的性格——粽叶裹得死紧,糯米塞得满满当当,每个粽子都比别人的大一圈。“这样才实在!一口下去全是肉!”她举着自己的“作品”炫耀,结果用力过猛,竹篾没系牢,糯米洒了一地。
“你看你!”张翠花嗔怪着,却还是拿了新的粽叶递给她,“慢点包,又没人跟你抢。”
沈二柱赶紧拿扫帚过来打扫,嘴里还帮腔:“娘,薇薇这是实在,不像有些人,包得跟猫爪子似的,一口就没了。”
“你说谁呢?”林薇薇伸手就拧他胳膊,沈二柱疼得嗷嗷叫,却还是笑着躲,两人闹作一团,葡萄架下的笑声差点把叶子震下来。
温乐瑜看着他们,又看看低头认真包粽子的张翠花,突然觉得这画面格外温馨。穿越前她总觉得节日没意思,不过是吃顿饭、发个祝福,可在这里,一家人围在一起,哪怕只是包几个粽子,说说笑笑间,就把日子过成了诗。
张翠花包的粽子是最传统的样式,小巧紧实,每个里面都藏着一颗完整的小枣。她包着包着,突然叹了口气:“以前你爹在的时候,每年端午都要跟二柱抢着吃红豆粽,说吃了能祛灾。”
没人接话,院子里安静了片刻。沈建国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包粽子,只是速度慢了些。温乐瑜知道,沈父早年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张翠花这些年拉扯两个儿子不容易,心里的苦怕是不少。
“娘,”温乐瑜轻声说,“今年咱们多包点红豆粽,让二柱吃个够,就当……就当爹也在看咱们呢。”
张翠花手一抖,粽叶差点掉了,她赶紧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嗯,多包点。”
林薇薇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地包起粽子:“等会儿煮好了,我先给娘剥一个最大的!”
沈二柱也跟着点头:“对!娘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每个人身上,暖洋洋的。铁锅里的水还在沸着,粽叶的清香混着糯米的甜,在空气里弥漫。温乐瑜看着沈建国专注的侧脸,看着张翠花悄悄泛红的眼眶,看着林薇薇和沈二柱互相打闹的身影,突然觉得,所谓家人,或许就是这样——平时会有摩擦,会有拌嘴,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一句暖心的话,一个默契的眼神,就能把所有的隔阂都融化掉。
傍晚时分,第一锅粽子终于出锅了。沈建国用凉水冲了冲手,拿起一个最大的剥开,粽叶散开,露出油亮的糯米,金丝小枣的甜香扑鼻而来。他把粽子递到温乐瑜面前:“小心烫。”
温乐瑜咬了一小口,糯米软糯,枣肉香甜,还有淡淡的粽叶清香,从舌尖暖到心里。“好吃!”她眼睛弯成月牙,又咬了一口。
沈建国看着她满足的样子,自己也拿起一个红豆粽,慢慢吃起来。张翠花被林薇薇硬塞了个大粽子,吃得嘴角沾了点糯米,沈二柱赶紧递过帕子,被她笑着拍开:“多大点事儿。”
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摆着满满一盘粽子,有三角的、长条形的,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创新款”,都是他们亲手包的。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嬉笑声,夹杂着隐约的蝉鸣,夏天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温乐瑜靠在沈建国身边,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说:“沈大哥,明年端午,咱们还一起包粽子好不好?”
“好。”沈建国握紧她的手,声音沉稳而温柔,“以后每一年都一起。”
张翠花听见了,没回头,嘴角却悄悄扬起。林薇薇和沈二柱还在为最后一个粽子归谁吵得热闹,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这个端午,没有精致的礼物,没有丰盛的宴席,只有一家人亲手包的粽子,和满院的欢声笑语。但对温乐瑜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时光了。穿越而来的惶恐,错嫁的乌龙,都在这柴米油盐的烟火气里,慢慢酿成了最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