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炕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乐瑜正低头用彩色尼龙绳编着小钱包,指尖灵巧地穿梭,绳结在她掌心渐渐勾勒出一朵小雏菊的形状——这是她新琢磨出的样式,上次赶集时被镇上的女老师一眼看中,预定了好几个。
“乐瑜姐,你看我这串珠子咋样?”林薇捧着一串红玛瑙似的野果手链凑过来,手腕上还戴着她自己编的金刚结,“战风说这野果能辟邪,我串了两串,给你留了一串。”
温乐瑜接过手链,触手温润,野果被阳光晒得透亮,像极了现代商场里的红玛瑙:“真好看,比玻璃珠还亮。”
“那是!”林薇得意地扬下巴,“我跟战风在山涧里找了一上午,手都被刺扎烂了。”她撸起袖子,胳膊上果然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却被她满不在乎地抹了把,“不过值了!刚才王大娘来说,村东头的知青要回城了,托咱给带几个新样式的钱包,出价还不低呢。”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夹杂着尖酸的嘲讽。温乐瑜的手顿了顿,编绳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听出那是村里的李寡妇和几个长舌妇的声音。
“……我就说那俩城里来的丫头不对劲,刚嫁过来就弄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指不定是想勾搭谁呢……”
“可不是嘛!尤其是那个林丫头,昨天我看见她跟镇上的货郎拉拉扯扯,手里还攥着钱,怕是没干啥正经事……”
“还有那个温丫头,看着老实巴交,听说连地都不会种,整天躲在屋里,指不定在盘算啥呢……”
温乐瑜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尼龙绳“啪嗒”掉在地上。她最怕别人议论,那些刻薄的话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让她手脚冰凉。
“放他妈屁!”林薇猛地站起来,眼里的火苗“噌”地窜了起来,撸起袖子就往外冲,“李寡妇你那张破嘴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舌头!”
温乐瑜赶紧拉住她,指尖都在发颤:“别、别去……”她怕林薇冲动之下真动了手,到时候更说不清。
“不去?让她们把屎盆子往咱头上扣?”林薇气得发抖,却还是被温乐瑜拽着胳膊,“你听听她们说的是人话吗?咱靠自己手艺挣钱,碍着谁了?”
院门外的议论声更大了,李寡妇的声音尤其刺耳:“哟,这就急了?难不成被我说中了?我看啊,这俩丫头就是来祸祸陆家的,早晚得把陆家兄弟俩带坏了……”
“我看谁敢动我媳妇和嫂子!”陆战风的声音突然炸响,紧接着是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大概是他从屋里冲了出去。
温乐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拉着林薇追到门口,正看见陆战风把李寡妇推得一个趔趄,脸红脖子粗地吼:“我媳妇是好人!乐瑜姐也是好人!你们再敢造谣,我砸了你们家的锅!”
李寡妇坐在地上撒泼:“哎哟喂!打人了!陆家小子打人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谁敢动我兄弟?”陆战霆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低沉而有力,像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他刚从大队部回来,肩上还扛着锄头,看见院里的乱象,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长舌妇们看见陆战霆,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谁都知道这退伍军人不好惹,当年在部队练过的身手,一巴掌能拍碎两块砖,平时不说话,真动起怒来能吓死人。
“战、战霆兄弟,我们就是路过……”有个长舌妇讪讪地说,想悄悄溜走。
“路过?”陆战霆放下锄头,一步步走到李寡妇面前,眼神冷得像冰,“路过就能编排我媳妇?”他转向温乐瑜,见她脸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心里的火气更旺了,“乐瑜,她们说你啥了?”
温乐瑜咬着唇,摇摇头说不出话。林薇却忍不住了,把刚才听到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最后指着李寡妇道:“她还说我跟货郎勾搭,我那是跟货郎收定金!人家预定了十个钱包,先给了五块钱,不信你问货郎去!”
“我媳妇说的是实话!”陆战风赶紧帮腔,“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货郎还夸薇姐儿手巧呢!”
陆战霆没说话,只是弯腰看着坐在地上的李寡妇,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李婶,我媳妇胆子小,经不起吓。今天这事,你要么道歉,要么跟我去大队部说清楚,让书记评评理。”
李寡妇吓得一哆嗦,她就是闲得没事干想嚼舌根,哪敢去大队部?真闹大了,她造谣生事的罪名可跑不了。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含糊不清地说:“是我瞎咧咧,对不住乐瑜丫头,对不住林丫头……”说完就灰溜溜地跑了,其他长舌妇也赶紧跟着溜走,生怕被陆战霆盯上。
一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四人,阳光依旧明媚,却没人说话。
陆战霆走到温乐瑜面前,看见她眼里含着泪,心疼得不行,笨拙地抬手想替她擦眼泪,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了,最后只是沉声道:“别哭,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温乐瑜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她知道陆战霆不善言辞,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把她护在了心尖上。
林薇在旁边看得直撇嘴:“哭啥?该哭的是她们!一群长舌妇,就该让她们长长记性。”她撞了撞陆战风的胳膊,“下次再有人造谣,别跟她们废话,直接上手!”
陆战风连连点头:“知道了媳妇!下次我一拳头把她们的嘴打歪!”
“别总想着打架。”陆战霆瞪了弟弟一眼,又对温乐瑜说,“以后她们再胡说,你就告诉我,我去处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她,“给,供销社新到的水果糖,橘子味的,你尝尝。”
温乐瑜接过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散开,冲淡了刚才的委屈。她看着陆战霆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跑回了屋。
陆战霆愣在原地,手抚上被亲过的地方,耳根“腾”地红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林薇看得直乐:“哥,你脸红了!”
陆战风也跟着起哄:“哥,乐瑜姐亲你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陆战霆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往灶房走,脚步却轻快得像踩着风。
屋里,温乐瑜靠在门板上,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心跳得像擂鼓。她偷偷往院里看,陆战霆正在给灶台添柴,阳光落在他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林薇推门进来,挤眉弄眼地笑:“行啊你乐瑜姐,平时看着怂,关键时刻挺勇敢啊。”
温乐瑜的脸更红了,把编了一半的钱包往身后藏:“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林薇凑过来,“我看啊,陆战霆那糙汉,早就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了。你没看见他刚才护着你的样子,恨不得把你揣进怀里藏起来。”
温乐瑜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编钱包,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她想起刚穿书时,对着“早死结局”的惶恐不安,再看看现在——有林薇这样的闺蜜并肩作战,有陆战霆这样的男人护在身前,那些书本上的悲剧,好像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傍晚时分,陆战霆做了温乐瑜最爱吃的鸡蛋羹,滑嫩的蛋羹上撒着葱花,还卧着一颗完整的野鸡蛋。陆战风则献宝似的端来一盘烤野兔,说是下午跟林薇去后山打的,油光锃亮的兔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快吃快吃!”陆战风给林薇夹了块最大的兔腿,“我媳妇最厉害了,追得那兔子没地方跑!”
林薇白了他一眼,却把兔腿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是,也不看是谁媳妇。”
温乐瑜小口吃着鸡蛋羹,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陆战霆——他正偷偷往她碗里夹肉,眼神温柔得像秋日的阳光。她突然觉得,这场错嫁的乌龙,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事。
夜色渐浓,温乐瑜坐在灯下继续编钱包,陆战霆在旁边擦枪,煤油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流转。他突然开口:“明天我休息,带你去镇上逛逛?听说电影院在放《庐山恋》。”
温乐瑜抬起头,撞进他带着期待的眼睛里,用力点头:“好!”
他笑了,露出点难得的憨气:“那我去弄票。”
窗外传来林薇和陆战风的笑闹声,大概又在比谁掰手腕厉害。温乐瑜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包,针脚比以前整齐了许多,心里甜得像揣了罐蜜。她想,这八零年的日子,原来可以这么甜——有闺蜜在旁,有爱人相伴,有靠自己双手挣来的踏实,还有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柔。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她们妯娌俩手拉手,再加上这两个越来越靠谱的男人,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挣不来的好日子。
陆战霆突然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的,像怕碰碎了她似的。“编得真好。”他低声说。
温乐瑜的心跳漏了一拍,把脸埋进钱包里,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这错嫁的惊喜,原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