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身边的男人睡得正沉，粗粝的手臂牢牢圈着她的腰，掌心贴在她露在外面的后腰上，烫得像个小暖炉。她悄悄抬头，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看见陆峥棱角分明的侧脸——胡茬冒出了青黑的一层，睫毛又密又长，睡着时倒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多了点憨气。
“醒了？”陆峥不知何时睁了眼，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大手往她颈后一带，把人往怀里按了按，“再睡会儿，离上工还早。”
温乐瑜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带着皂角味的衬衫，小声嘟囔：“睡不着了，脑子里总想着下乡的事……”
昨天大队喇叭喊了，下批知青名单里有她和林薇的名字，说是要去三十里外的红旗公社插队。书里写原主就是在知青点受了欺负，没熬到开春就没了，一想到这，她手心就冒冷汗。
陆峥的手臂紧了紧，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别怕，有我。”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我已经跟队长说了，把你分到离我驻地近的知青点，有事我抬脚就能到。”
温乐瑜眼睛一亮：“真的？可是……你不是说部队有纪律，不能随便离岗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陆峥低笑，指尖划过她软乎乎的耳垂，“实在不行，我申请调去公社武装部驻点，天天能看着你。”
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林薇气冲冲的嗓门：“陆野你个混球！说了让你别碰我新买的铁哑铃！砸坏了赔得起吗？”
陆野嬉皮笑脸的声音紧跟着飘过来：“哎哟我的大小姐，不就个破哑铃吗？我赔你十个！再说了，我这不是想试试你说的‘一掌劈砖’是不是真的？”
“滚！”林薇怒吼，“昨天让你帮我抬红薯窖的石板，你说没劲，今天玩哑铃倒积极了？看我不拆了你的游戏机！”
温乐瑜听得直笑，推了推陆峥：“你听，他俩又吵起来了。”
陆峥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带着纵容：“随他们闹。林薇那性子，也就陆野能扛住。”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肌肉线条在晨光里绷得紧实，“我去劈点柴，你再躺会儿，早饭我让食堂留了白面馒头。”
温乐瑜看着他套上军绿色背心的背影，腰腹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忍不住红了脸——明明是糙汉一个，偏生有本事让她心跳乱撞。
刚洗漱完，林薇就踹开了门，额角带着点红，手里还攥着个变形的哑铃，气鼓鼓地说：“乐瑜你看！陆野那混球把我哑铃砸弯了！还说我力气大？他分明是故意找茬！”
“我哪敢找茬啊嫂子！”陆野吊儿郎当地跟进来，手里抛着个红瓤西瓜，“这不是看你天天练劈砖，怕你伤着自己，想帮你找个轻点的玩意儿吗？”他把西瓜往桌上一放，冲温乐瑜挤眉弄眼，“哥呢？听说你们要去红旗公社插队？我跟队长说好了，我去那边的砖窑厂当临时工，正好罩着你们。”
林薇眼睛一瞪：“谁要你罩？我自己能劈砖能扛粮，用得着你？”嘴上硬气，耳根却悄悄红了。
温乐瑜抿着笑递过毛巾：“别吵了，快洗脸吧。陆峥说食堂留了馒头，去晚了该没了。”
饭桌上，队长媳妇王婶端来一大盆玉米糊糊，看着温乐瑜叹气：“乐瑜这细皮嫩肉的，去知青点哪受得了？那边的土坯房漏风，冬天能冻掉耳朵。”
陆峥把白面馒头掰成小块，泡进糊糊里递到温乐瑜面前，沉声道：“我已经让人把那边的旧仓库拾掇出来了，糊了新泥，还砌了火墙，比知青点暖和。”
陆野立刻接话：“我也找人给薇姐那边搭了个柴火棚，够烧一冬天的！再说了，我媳妇力气大，劈柴挑水样样行，说不定还能帮着知青点改善伙食呢！”
林薇踹了他一脚：“谁是你媳妇？少胡说！”脚却没真用力，嘴角还偷偷翘着。
温乐瑜小口喝着糊糊，心里的不安散了大半。她偷偷看陆峥——他正低头剥鸡蛋，指尖沾了点蛋黄，却先往她嘴边递，眼神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饭后陆峥要回部队，临走前塞给温乐瑜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件叠得整齐的军大衣，还有双厚棉鞋。“仓库钥匙拿着，下礼拜我休探亲假，陪你去收拾东西。”他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在她发顶顿了顿，“别怕，到了那边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记下来，我回来一个个收拾。”
温乐瑜攥着钥匙点头，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下乡也没那么可怕了。
转头就见林薇正把陆野按在院里的老槐树上“揍”，拳头抡得虎虎生风，嘴上却笑着：“说！是不是你跟队长说我力气大？害得王婶刚才拉着我问，要不要去砖窑厂帮着搬砖！”
陆野笑着躲闪，故意往她身上靠：“哎哟我的大小姐，这不是夸你厉害吗？再说了，搬砖挣钱多啊，够你买十个哑铃的！”
“滚你的！”林薇笑骂着松手，却顺手把他怀里的搪瓷缸抢过来，“这缸子我看上了，归我。”
陆野立刻拱手：“送你送你！别说缸子，我这人都是你的！”
温乐瑜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抱着军大衣站在太阳底下，心里暖烘烘的。穿书过来这场乌龙错嫁，原以为是劫难，没想到倒成了惊喜——身边有护着她的糙汉军人，有能一起闯祸的闺蜜，哪怕要去下乡，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乐瑜，发啥呆呢？”林薇走过来，手里转着刚抢来的搪瓷缸，“陆野说砖窑厂的活儿能偷偷接私活，咱去了说不定能攒点钱，以后开个小铺子？”
温乐瑜眼睛亮起来：“真的？那咱得好好合计合计……”
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个姑娘叽叽喳喳的笑脸上。远处，陆野正踮脚往部队的方向瞅，嘴里嘟囔着“哥也太不够意思了，走这么快”，手里却悄悄把刚摘的野枣往林薇的布兜里塞。
风里飘着玉米糊糊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竟让人觉得踏实又安稳。温乐瑜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仓库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藏着沉甸甸的盼头——盼着下乡的日子，盼着和陆峥的下次见面，更盼着她和林薇能在这八零年代，凭着一双手，闯出让人羡慕的小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