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哑扭曲的警告声在狭窄幽闭的石室内回荡,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令人毛骨悚然。
借着幽绿的微光,三人终于看清了那被铁链锁住的人形。
那确实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
他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与污垢和干涸的血迹黏连在一起。四肢被粗大的铁链牢牢锁在石壁的铁环上,铁链深深嵌入皮肉,留下溃烂发黑的伤口。裸露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下面青黑色的血管狰狞扭曲。最骇人的是他的脸——五官扭曲变形,双目圆睁,瞳孔却涣散无光,充满了疯狂与痛苦,几乎难以辨认原本的容貌。唯有那嘶吼时隐约露出的一丝轮廓,让卫庄和真天泽感到那诡异的熟悉感。
“它…它要醒了!快走!走啊!”那囚徒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是反复嘶吼着同样的警告,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扯动铁链哗啦作响。
“你是谁?”卫庄上前一步,鲨齿剑尖微挑,声音冰冷如铁,试图震慑对方问出信息。
但那囚徒仿佛根本没听见,只是拼命地向后蜷缩,仿佛黑暗中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来了…它来了…听到它的声音了…所有人都要死…血…好多血…”
真天泽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囚徒的脸部和裸露皮肤上一些奇异的、仿佛灼烧又似腐蚀的疤痕,眼中红芒闪烁不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无法确定。
陈昂没有靠近,他的灵觉如同细密的网散布开来,仔细感知着四周。除了囚徒身上散发出的疯狂、痛苦和一种被极度污染的气息外,他确实感受到一股更深沉、更隐晦的阴冷意志似乎在缓缓苏醒,源自地底更深处,与那青铜门后的气息同源,却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窒息。
“他神智已失,问不出什么。”陈昂沉声道,“但他警告的可能没错,有什么东西被我们惊动了。”
就在这时,那囚徒突然停止了嘶吼,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似乎偶然聚焦在了真天泽的脸上。他歪着头,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怪异、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你…你…”他伸出枯瘦如柴、指甲脱落的手指,颤抖地指向真天泽,“…熟悉的…味道…同类的…腐烂味道…嘿嘿…嘿嘿嘿…”他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刺耳。
真天泽脸色猛地一沉。
那囚徒笑了一会儿,又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哀嚎:“痛…好痛…骨头里…像有虫在爬…它在吃我…从里面吃我…”他用头疯狂撞击着身后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陈昂眼神一凝,他注意到囚徒在疯狂摆动时,褴褛的衣衫下偶尔露出的背部皮肤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烙印痕迹!那形状…
就在他想要看得更仔细时——
嗡……
整个石室,不,是整个地下空间,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头顶有细小的沙石簌簌落下。
那深沉的、源自地底的阴冷意志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陡然增强。
“醒了…它醒了!”囚徒的反应变得无比激烈,疯狂地挣扎起来,铁链被他扯得绷直,甚至嵌入了骨肉之中,鲜血直流,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歇斯底里地尖叫,“跑!快跑!不然都会变成饲料!变成它的一部分!就像我…就像我们一样!哈哈哈…呃…”
他的尖笑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翻白,口中溢出混合着黑色血沫的白沫,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起来,气息迅速变得微弱下去。那地底苏醒的意志似乎对他造成了直接的、致命的影响。
“他不行了。”卫庄冷眼判断道。
陈昂快步上前,并指如剑,迅疾地点在囚徒几处大穴上,精纯的九阴真气渡入,试图稳住他即将崩溃的心脉。然而,他的真气一进入对方体内,便感受到一股极其顽固、充满死寂与侵蚀性的阴冷力量盘踞在其五脏六腑乃至骨髓之中,正在疯狂吞噬其最后的生机。九阴真气虽能暂缓,却根本无法根除。
囚徒在弥留之际,似乎回光返照,涣散的眼神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陈昂,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门…不能开…”
“…血…是钥匙…也是…食粮…”
“…王…王…”
最后两个字未能说完,他头一歪,最后一丝生机彻底断绝。那双曾充满疯狂与痛苦的眼睛,最终凝固在一片空洞的死寂之中。
石室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锁链微微晃动的轻响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王?”真天泽猛地抬头,看向卫庄和陈昂,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这个字眼,在这种地方,由这样一个囚徒说出,含义非同小可。
卫庄面沉如水,鲨齿剑上的寒意更盛。他想到了许多可能,但都无法确定。
陈昂缓缓站起身,面色凝重。囚徒临死前的话虽然破碎,却信息量巨大。“血是钥匙,也是食粮”,这印证了血祭的猜测,并暗示了更可怕的可能性——那青铜门后的存在,或许需要持续的血祭来维持或增强?而“王”…是指某个具体的人?还是指门后的东西本身?
嗡隆隆……
地面的震动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明显!这一次,伴随着震动,从地底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低沉、模糊不清,却足以让人灵魂战栗的嘶鸣或咆哮!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层面!
通道深处,那幽暗的来路上,似乎有更多细碎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哨音正在迅速靠近!显然是上面的追兵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入口,或者被这地底的异动吸引而来。
“此地不宜久留!”卫庄果断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前有未知恐怖苏醒,后有追兵堵截。情况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陈昂目光扫过囚徒尸体和那通向更深处的黑暗,果断道:“原路返回已不可能。这囚室之后,或许另有出路!”他注意到囚室另一侧的墙壁似乎并非完全天然,有一处凹陷,像是被巨石堵死的通道。
他运转龙神功,双掌猛地按在那处凹陷的墙壁上!至阳至刚的磅礴巨力轰然爆发!
轰!
巨石崩裂,碎屑纷飞!后面果然露出了一条狭窄向上的陡峭通道!有微弱的新鲜空气从上方流下!
“走!”
三人毫不迟疑,立刻依次钻入通道。陈昂最后进入,反手一掌,轰在通道入口上方,震塌部分岩壁,暂时将入口堵塞,以期阻挡追兵片刻。
通道陡峭且湿滑,只能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身后,追兵的叫喊声和挖掘声已经隐约可闻,地底那令人不安的震动和低沉嘶鸣也似乎越来越近。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诡异恐怖的地下世界,将发现的一切带回新郑。
而那个未能说完的“王”字,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