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莽压低声音:
“大人,会不会……是宫里哪位……说话了?”
他暗示的是潘雪松在宫里的靠山,那位颇为得宠的贵妃娘娘。
雪无恒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
“很有可能!潘雪松经营这么多年,树大根深!”
“肯定是昨晚消息一传进去,宫里就有人吹了枕边风!”
他憋屈得紧,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次机会多好!错过这次,再想动他,就难了!”
郑莽赶紧劝道:
“大人,您先别急。”
“好歹咱们把他从首辅位置上撸下来了,也算折了他一条胳膊。”
“而且,最重要的那些证据已经毁了,他空口白牙,翻不起什么大浪。”
“圣上让查,咱们就慢慢查呗,拖他个一年半载,够他受的!!”
雪无恒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郑莽说得有道理,证据没了,潘雪松最大的依仗就没了。
光凭岑晏中毒这件事,只要岑晏自己不死,确实很难一下子把一位首辅彻底钉死。
圣上这么做,或许也有平衡朝局的考虑。
“那个白季礼……”雪无恒眯起眼睛,“是什么来路?”
“我以前没怎么留意过。”
郑莽想了想:
“兵部侍郎,刚升上来没多久,听说是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办事……还算稳妥。”
“圣上派他来,估计也是不想让咱们锦衣卫一家独大,把案子搞得太僵。”
“哼!”雪无恒冷哼一声,“在这种浑水里,老好人可活不长。”
“你派人盯着他点,看看他到底是真的老实,还是扮猪吃老虎。”
“是,大人。”
与此同时,潘雪松已经被“护送”回了自己的府邸。
虽然不再是诏狱那阴森恐怖的环境,但府邸内外已经被大批锦衣卫和禁军团团围住,许进不许出,跟坐牢也没什么区别。
潘雪松坐在书房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一夜之间,从权势滔天的首辅变成阶下囚,虽然暂时保住了命,但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老管家脸上还有个巴掌印,战战兢兢地汇报:
“老爷,咱们府里备份的那些……东西,都被锦衣卫搜走了……一点没剩。”
潘雪松气的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缓缓睁开,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雪无恒……岑晏……还有背后搞鬼的人……好,你们很好!”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是被做局了。
岑晏中毒八成是苦肉计,就是为了引自己上钩!
可惜….现在没有证据了。
“老爷,现在怎么办?咱们……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老管家带着哭腔。
多年的官场沉浮告诉潘雪松,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慌什么!”他呵斥了一声,“圣上只是让我闭门思过,并未定罪!”
“这说明,圣上心里还是有本官的!”
“至少….他不想让雪无恒那帮人一手遮天!”
“对了,宫里……贵妃娘娘那边有消息吗?”
老管家连忙点头:
“有有有!”
“天刚亮就设法递进来消息了,娘娘说让老爷您安心,她在宫里会尽力周旋。”
“也让您……暂时忍耐。”
“好!”潘雪松脸上露出狞笑,“放心,我忍得住。”
“你立刻想办法联系我们在都察院,刑部的人,还有门下的那些御史,该怎么做他们清楚!!”
“就算扳不回来,也不能让雪无恒和岑晏好过!”
“还有最后一件事!派私卫给我往死里查岑知书那个小畜生联合北镇抚司贩卖孩童的事,只要再次找到证据,我就能翻身!”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老管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退下去安排。
潘雪松心中暗暗发誓:
雪无恒,岑晏,你们给我等着!
这场较量,还没完!
只要我能走出这个门,定叫你们……百倍千倍偿还!
都城的天,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涌动,等待着下一次交锋的时机。
…..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挪,漠城的天儿,说冷就冷下来了。
“吱呀….”
天刚蒙蒙亮,凌笃玉推开房门,一股带着雪渣子的凉气就扑了她一脸。
往外一瞧,嚯,小院里,屋顶上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这是入冬以来的头一场雪,不算大但纷纷扬扬的,还没停的意思。
“呀!下雪了!!”
旁边厢房门打开,小丫头铃铛探出头看见满地白,惊喜地低呼一声。
铃铛飞快地系好棉袄扣子,跑到院子里,伸出冻得微红的手去接雪花,接到一片就赶紧缩回来看它化掉,乐得眉眼弯弯。
凌笃玉没理会铃铛的玩闹,自顾自走到院子中央那片她日常练功的地方。
她微微屈膝,沉肩坠肘,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开始活动关节。
逃难的那些日子,雨夜里蜷缩着过夜是常事。
这点小雪,实在不算什么。
拉开架势,凌笃玉一拳一脚的演练起来。
动作不算快,但每一式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道,好似在跟无形的枷锁抗争。
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上,片刻便被身体散发的热气融化成细密的水珠。
铃铛玩了一会儿雪,见凌笃玉又开始练功便不敢再闹,乖乖缩回廊檐下,抱着膝盖看着。
她觉得这位被将军带回来的“玉姑娘”很特别。
不像别的府上小姐那样爱说笑爱打扮,总是冷冷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练这看起来有点吓人的拳脚。
可将军和陶妈妈都吩咐了要好生伺候,她也不敢多问。
一套拳法练完,凌笃玉额头渗出细汗,呼吸却依然平稳。
收势站定,她看到铃铛眼巴巴望着雪地的样子,淡声道:
“想玩便去,不必拘着。”
铃铛眼睛一亮,还是有些怯:
“不会打扰姑娘吧?”
“无妨。”
凌笃玉走到廊下,拿起搭在栏杆上的布巾擦汗。
铃铛这才像得了特赦,欢快地跑进雪地团起雪球,朝院墙边扔去。
凌笃玉看着那小丫头无忧无虑的背影,眼神微黯。
能在这将军府里有瓦遮头,有温饱,不必颠沛流离,对铃铛这样的孩子而言已是莫大幸运!
可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