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上面交叉贴着盖有刑部和大理寺鲜红大印的封条,在萧瑟的寒风中微微颤动。
昔日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早已不见,门口连只野猫都懒得停留,只有两队穿着暗色号衣的禁军士兵分列大门两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任何敢于靠近的可疑人影。
府内,更是死寂一片。
往日里穿梭不息的丫鬟仆役不见了踪影,连花园里的雀鸟仿若都噤了声。
潘雪松穿着一身居家的暗紫色锦袍并未束冠,头发随意披散着。
他背着手,正慢悠悠地在偌大的后花园里散步。
园中的池塘结了层薄冰,几株耐寒的蜡梅孤零零地开着,散发出冷冽的香气。
潘雪松脸上看不出多少被囚禁的焦躁,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悠闲的平静。
“想扳倒我潘雪松?”他对着满园萧瑟,自言自语道,“就凭岑晏那个老腐儒?还有雪无恒那条恶犬?真是……痴人说梦!”
他停下脚步,伸手掐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蜡梅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那冰冷的香气让他很享受。
“本官这一生起起落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当年争夺首辅之位比这凶险十倍的局,本官都闯过来了!”
“区区禁足,算得了什么?”他将那朵蜡梅在指尖捻碎,黄色的花瓣簌簌落下,“不过是暂时避避风头,陪他们玩玩罢了。”
看着腊梅,潘雪松想到了岑晏,那个一辈子标榜清流处处与自己作对的老匹夫,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快意而残忍的笑容。
“岑晏啊岑晏,你现在……怕是没心思跟我斗了吧?”他低声嗤笑,“你那心肝肉儿,现在正蹲在大牢里滋味如何?”
”哈哈哈哈哈……”
终究是没忍住,潘雪松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笑声,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自己不过是在被关押期间设法让人将岑知书那点破事,用另一种方式,“巧妙”地递到了圣上面前。
甚至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在圣上心中种下一根刺,就足够岑晏喝一壶了!!
“想用中毒的苦肉计拉我下水?结果呢?”
“呵呵,赔了儿子又折兵!活该!”
潘雪松只觉得多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心情无比舒畅。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岑晏那老东西急火攻心,吐血三升的惨状。
“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他收敛笑容,眼神重新变得深沉难测,“宫里……贵妃娘娘不会坐视不理。”
“门生故旧……也该活动活动了。”
“等这阵风头过去,等圣上想起本官的好就行了….…哼!”
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书房。
禁足?
正好让他有时间好好梳理一下朝中的势力,筹划下一步的反击。
他潘雪松,绝不会这么轻易倒下!!
位于都城另一侧的岑府,此刻才是真真正正的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
府门虽然未封,但门可罗雀。
往日里那些借着各种名目前来拜会,攀附的清流官员和门生弟子,此刻全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染上一点晦气。
府内,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更是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惶恐不安。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似乎又要下雪。
岑晏的卧房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他靠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短短几日间老了十岁不止。
那日宫中传讯,锦衣卫直接上门捉拿三子知书时,他当场就背过气去,之后便一病不起。
“父亲,您就吃点东西吧……”
长子岑知楠端着一碗熬得稀烂的参粥,坐在床榻边,声音沙哑带着哀求。
他风尘仆仆地从任上赶回来,眼底布满了血丝,眼底全是焦虑。
岑晏紧闭着眼睛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爹!您这样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住啊!”岑知楠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如刀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三弟……三弟他一定会没事的!”
“圣上定会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清白?”岑晏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睿智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充满了血丝和一种绝望的痛苦,“贩卖孩童……逼良为娼……勾结北镇抚司……”
“你告诉我,这……这要如何清白?!”啊?!”
“咳咳…咳咳..咳….”
他因情绪太过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子蜷缩成一团,吓得岑知楠连忙放下粥碗替他拍背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