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之间”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三团悬浮的光球无声流转,洒下宁静的星辉,暂时维系着这片死寂空间里仅存的生机与希望。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温和的能量,如同无形的暖流,滋养着众人千疮百孔的身心。
陆燃躺在地上,贪婪地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安抚。灵能晶核持续散发着微光,如同一个尽职的媒介,将“星辉之间”的能量缓缓导入他近乎枯竭的躯壳。刺激剂带来的毁灭性透支被暂时稳住,左眼那永恒的黑暗和右眼模湖的血色视野虽然没有恢复,但那股撕扯灵魂的剧痛减轻了许多。他至少……暂时不会死了。但代价是沉重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根基已毁,灵能回路布满了裂痕,如同一个摔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陶器,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
老猫靠着墙壁,闭目调息。伤口的流血止住了,剧烈的疼痛缓解为沉重的钝痛,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也在消退。他脸上恢复了一丝人色,但紧锁的眉头和依旧粗重的呼吸显示着他的状态远未脱离危险。
冷烛站在陆燃身旁,感受着脑内控制装置被进一步压制的宁静。那种如同跗骨之蛆的干扰和刺痛几乎消失,让她获得了久违的、清晰的思维。她看着悬浮的光球投射出的残缺星图和那段令人心悸的信息,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两名夜枭成员则显得异常沉默。他们检查了那面光滑如镜、刻着复杂符号的“星门”,又仔细观察了那三团作为交互界面的光球,最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星门……需要基石,或者等效的巨大能源才能启动。”一名夜枭成员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厅里回荡,“我们什么都没有。钥匙碎了,灵能晶核的能量等级远远不够。”
“坐标点……‘方舟’……‘终末协议’……”老猫睁开眼,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丝自嘲的苦笑,“听起来就像是神话故事。就算知道在哪,我们拿什么去?爬过去吗?”
绝望的气氛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消散,反而因为前路的明确与艰难而变得更加沉重。
陆燃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紧紧攥住了那颗散发着微光的灵能晶核。晶核传来温润的触感,与“星辉之间”的能量和谐共鸣。他能感觉到,晶核内部似乎也在吸收着这里的能量,进行着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和充能,但这速度太慢了,慢到令人绝望。
他抬起头,用模湖的右眼望向那面巨大的星门,望向门上那个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复杂符号。
“观星者……留下了这里……不会……只留下死路……”他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能量……一定有……别的来源……或者……方法……”
冷烛走到星门前,伸出手,轻轻触摸那冰凉的表面。她的指尖划过那些复杂的蚀刻纹路,感受着其中微弱却精纯的能量流动。
“这些纹路……是能量引导通道。”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众人分析,“它们连接着整个‘星辉之间’,甚至可能连接着静寂海沟深处残存的屏障网络。理论上……如果能引动足够庞大的外部能量,或许能暂时激活星门,哪怕只是开启一条缝隙,或者进行一次短途传送……”
“引动外部能量?”老猫嗤笑一声,带着血沫,“外面除了那个快要彻底发疯的‘掘墓者’和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还有什么能量?难不成去借它的力?”
他本是绝望下的戏言,但话一出口,陆燃和冷烛的眼睛却同时亮了一下!
借力?!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陆燃的脑海!
“掘墓者……核心……基石……”陆燃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他甚至试图撑起身体,“那块基石……被交易所标记……但也在抵抗!它……蕴含着……庞大的能量!”
冷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锐利如刀:“你想利用‘掘墓者’和基石的对抗,引动它们碰撞时爆发的能量冲击,来强行激活星门?”
“疯了!这他妈简直是自杀!”老猫失声道,“先不说怎么引,就算引来了,那能量何等狂暴?还没等星门激活,我们第一个就被撕碎了!这破房间能顶住吗?”
“风险……极大……”陆燃承认,他看向那三团悬浮的光球,尤其是刚才投射出信息的那一团,“但……观星者……留下了协议……‘星辉之间’……或许……有防护……”
他再次将灵能晶核举起,对准那团光球,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意念,不再是询问,而是尝试发出一个指令,一个请求:
【请求……计算……可行性……利用外部冲突能量……激活星门……】
光球沉默了片刻,内部的数据流再次疯狂闪烁起来。几秒钟后,新的信息流投射出来,这一次,带着大量的数学模型、能量流向图和风险评估指标:
【方案可行性评估:理论存在可能。】
【能量源:“掘墓者”与“基石”对抗界面,预估能量峰值等级:极高,极度不稳定。】
【引导方式:需外部媒介于能量爆发核心进行定位与牵引。“灵能信标”(检测到持有物:类型c灵能晶核)可作为初级媒介,但强度不足,需极高精度与牺牲。】
【“星辉之间”防护等级:可承受短时间、非指向性能量余波冲击。若能量被成功引导至星门接收矩阵,防护将集中于星门区域。】
【成功率估算:低于7.3%。媒介(灵能信标持有者)生存率:低于1.8%。】
【警告:此操作将极大消耗“星辉之间”储备能源,可能导致设施永久性关闭。】
【是否执行?】
低于1.8%的生存率!
冰冷的数字,如同最终的审判,悬在每个人心头。
小厅内一片死寂。
老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渺茫的,需要用命去填的可能。
冷烛看着那行“媒介生存率:低于1.8%”,又看向地上那个连呼吸都显得艰难的男人,握着短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两名夜枭成员沉默着,如同两尊石像。
陆燃看着那冰冷的数字,脸上却露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又无比释然的笑容。他早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从签下那份魔鬼契约开始,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能挣扎到现在,见识过如此波澜壮阔又绝望残酷的真相,已经算是赚了。
用这不足2%的生机,去赌一个让其他人活下去,甚至可能揭开最终谜底的机会……
值得。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血的味道,却异常坚定。他看向冷烛,看向老猫,看向那两名沉默的夜枭。
“我……去。”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两个沉重的字。
冷烛勐地踏前一步,声音冰冷而急促:“我去!我的状态比你好,对能量的操控也更精准!”
“精准?”陆燃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引来了更剧烈的咳嗽,他缓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不需要……精准……只需要……在能量爆发的……核心……点燃‘信标’……把它……引过来……这活儿……送死就行……我……专业……”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决绝的话。
老猫勐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从崩裂的虎口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陆燃不再看他们,他将全部精神集中到灵能晶核上。他不再试图去“控制”或“引导”,而是将自己残存的意志,与晶核彻底融合,将其化作一个纯粹的、无比明亮的“靶子”!一个对庞大能量充满致命吸引力的“信标”!
“送我……到洞口……”他对夜枭成员说道,目光却紧紧盯着星门上那个复杂的符号,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里。
一名夜枭成员默默上前,将他背起,走向来时的通道口。
在踏入那片重新连接外界恐怖景象的黑暗前,陆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冷烛死死咬着嘴唇,鲜血从唇边沁出。他看到老猫通红的眼眶。他看到另一名夜枭成员,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足够了。
他转过头,面向通道外那片翻涌的、充斥着“掘墓者”咆孝与基石银光的混沌深渊,将手中那枚被他意志点燃、散发出前所未有璀璨蓝光的灵能晶核,用尽最后的力气,高高举起!
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燃了最后一颗,也是最为耀眼的……
星辰!
“来吧……”他喃喃自语,意识彻底融入那团蓝光,向着毁灭的漩涡,义无反顾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