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士兵巡视的脚步声,木架上的火把声,夹杂着璩仙山上的夜鸣,将营帐内似要喷泄的怒火点燃到了极致。
听潜野这么一说,宿卿辰也来了气,冷声道:“你以为我在骗你,潜野,你说我信不过你,你错了,其实是你一直都在怀疑我,我是姜显云派来的,说的好听了是你府上的贤士,说的不好听,你不就是怀疑我是陛下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吗。”
“从我入府开始,你一直都在试探我的底细,只是你查了许久什么也没查到,你知道为什么查不出关于我的任何线索吗。”
潜野接道:“因为你和你阿姐的所有线索都被姜王抹的一干二净,我只是不明白,姜王为何要这么做,况且就算将你们的过往抹的再无痕迹,为什么十里街的人都不曾听说过你和你姐姐的半点的事迹。”
确实,姜显云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在自己的出生地府上不留下半点痕迹。
宿卿辰接着说:“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十里街的人,我和阿姐是黎州人,因一次偶然机会与姜王结识,姜王怜惜我阿姐便将她带在身边,如今朝内后宫的颜美人,就是我阿姐。”
“阿姐进了后宫,我无心朝内之事便去了各地周游,这次回城纯属探望阿姐,可是她担心我这个弟弟在外受累,让姜王给我找个差事才进了王府,我爹和我阿娘是平民百姓,姜王考虑封妃涉及家族族谱,便改了我和阿姐的户籍。”
宿卿辰娓娓道来,潜野听的半信半疑。
“我很少回十里街,”他继续说:“这里的人当然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去过南市那间屋子了吧,那屋子我就住过几回,都是探望阿姐暂住的地儿,来王府也不是我本意,所以,王爷不必担心,我对你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潜野看着宿卿辰一字一句的说着,可潜野内心并没有清明几分。
“今日为何跟我说起这些?”潜野问。
明明生气的是潜野,怎奈宿卿辰一脸不满接道:“没什么原因,就是看你整天看我跟看猎物似的,一副好奇我肚子到底装了什么的样子,我害怕。”
“卿辰。”潜野揽过他的腰,“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吐出来了一堆象牙。”
“潜野,你骂谁呢。”
潜野笑了一声,说:“一开始我的确怀疑过你,不过后来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你心里的确有事情瞒着我。”
宿卿辰回答的平静:“北桀王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潜野将人抱在怀里:“如果给你一个离开王府的机会,你会离开,还是留下?”
潜野猜不透宿卿辰心思,可他又不愿强行逼宿卿辰开口,就算自己来强的,宿卿辰口里也未必是真言。
对于潜野的问题,宿卿辰不答反问:“我若离开,王爷会放我走?”
潜野将人抱的更紧,说,“当然。”
片刻又继续说:“当然不会,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次日,潜野带着宿卿辰来到璩仙山上。
宿卿辰一脸不悦道:“有你这样照顾伤员的吗,我这伤还未愈,王爷就拉着我来巡山,你对手下人也是这样的吧,他们肯定恨死你了。”
潜野拉着他的手一路向山上前行,道:“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难道还要卧床十天半月,要是大家都如此这般娇气,等到伤养好了,敌军怕是把城门都打开了。”
璩仙山从山脚下看是一座高耸的大山,宿卿辰本以为山上崎岖不堪,没想到两人到了半山腰,竟发现一处平地。
平地上有些衣物残留,还有些兵器,这里是作埋伏的据点。
潜野开口说:“这一处从山脚下看,看不出什么,没人会发现这是一处平地,我在此地设置阵点,安排了大半精兵守卫埋伏在此,本想引敌军入坑,没想到,敌军行至半路,突然折返,从山的后方入境,将此阵点所有士兵杀的一个不留。”
宿卿辰问道:“当日或者在前几日,山中和军营可有出现异样?”
“没有。”潜野回答。
宿卿辰又问:“天上呢,可有出现异样,比如飞禽,鸟兽?”
潜野忽然转过身看着他:“你想说群鹰探地?边境烽火不断,别说鹰,连只鸟都没有,这里死伤了无数人的性命,尸气甚重,最是乌鸦喜欢的地儿,可是这地方连乌鸦都没有一只,可见是邪气之地,璩仙山还有个别名,人称邪山。”
宿卿辰接着问:“可有问过象司仪的人?”
两人来到半山腰,山上树木茂盛,遮挡了这处隐蔽的平地,山下自是看不出端倪。
潜野接道:“象司仪的人来过,没测出任何异样。”
宿卿辰纳闷:“象司仪没测出异样,那敌军又是如何得知我方阵点的,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提前告诉了此次布署的防御地,能接触到密文的人除了你,还有就是姜王和直属兵役,会不会是…”
“不会,”潜野回答,“直属兵役是有接触到密文,不过他们都是特殊人员,眼睛能看见,手指能挥动,脚也能走,但耳聋口哑,不会生出事端。”
璩仙山从下往上看整体呈竖直状,茂密的树木遮盖了其上隐藏的众多平地。
宿卿辰又道:“会不会是敌军潜入璩仙山探了地形,虽说边境四周有人严防,但毕竟山势地形太过复杂,难免有漏网之鱼来此查探之后又再次逃走。”
两人绕着山壁继续前行,潜野接道:“你都说了山势地形复杂,又岂是能让人这般在璩仙山易进易出,就算有漏网之鱼,众多精密布署的据点,敌军又是如何算出的,要说是巧合,一两次也就罢了,三番五次攻破,就说不过去了。”
宿卿辰明白了,道:“所以你怀疑姜国有细作,而且还是在朝内。”
潜野应声:“不是怀疑,而是确信细作就在朝内,只是现在我还未查出任何疑点。”
宿卿辰有一点不明白,随即道:“布署的据点除了你和姜王,直属兵役,还有送至朝内的传信人,会不会问题出在了传信人那里?”
潜野摇头:“你太小看姜王了,姜王年少登基,虽少年之气盎然,内心确是沉稳慎重,看上去温文近人,到底是天子,待人做事,还是有一套自己的术法,姜王心思缜密,关乎国事从来不会疏忽半分,只要能确保密文的周全,任何手段都可采用。”
密文是和传信人一起,准确的说,密文是贴在传信人的胸腹,用的是朝内药师自制的蟾毒,此毒若只是覆于肌表,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一旦与另一种密药相触,便会立即燃火自焚,当场毙命,密文也会随之焚去。
闻言,宿卿辰的眉头一皱,接道:“意思是密文用了蟾毒贴于传信人胸腹,另一面,且包括传信人周身都涂了你说的另一种密药,只要传信人敢动手脚,就会立即毙命!”
“吓到了?”潜野说,“这只是姜王手段里的冰山一角,有机会你去朝内刑房看一看,这焚火一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宿卿辰接着说:“按你这么说,若是信顺利送至朝内,要将信件取下,就得解去信上的密药。”
潜野回答:“不错。”
“原来如此,”宿卿辰算明白了,“这位药师还真是厉害。”
“传信人不是傻子,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做了还会丧命,最终得不偿失,”潜野言道。
宿卿辰又疑惑的问:“若是途中真的出了意外,信件没有送至朝内,那你布署的作战计划又当如何?总不会再派人送一次吧?”
潜野接话:“再派人送一次的话,等密文送达,敌军都杀到家门口了,若真出了事未能将信送达,作战一事照实进行。”
“照实进行?”宿卿辰不解,“信到与不到都按照布署开战,那传信一事不就多此一举了吗。”
“不对!传信一事,一来是上报行动的计划给姜王,二来是为了探出军中的细作!”
“没错。”潜野应声。
“可这种残忍的手段貌似也探不出什么吧?”宿卿辰却说。
潜野接道:“不一定,总有人会冒这个险,只要有一个人冒险,军中必定有问题,此前密文皆已顺利送至朝内,可敌军还是攻破了一半据点,所以…”
“所以军中有无细作尚且未定,但朝内一定是有的,”宿卿辰道。
潜野继续说:“这是其一,其二,这几年传送密文一事多达二十几次,无一次出过意外,太顺利了。”
宿卿辰明白他的意思:“除非传信人知道朝内有人能窥探密文,因此便不会在途中动手脚,好一个里应外合。”
潜野自是已想到了这点:“话虽如此,可是密文只有姜王才能查阅,总不会是姜王自己告诉敌军的吧。”
宿卿辰忽而慌了神,顷刻又恢复神色,道:“总归来说,朝内必定是有问题的,这军中不排除有混杂的鱼群,边境严守的再好,毕竟上千万士兵,难免存在一只在逃的鱼。”
潜野“哼”了一声:“只要不被我潜野抓到,这条鱼尚且还可以自由的在军营遨游。”
“嘘…有人来了!”宿卿辰听见人声,随即和潜野躲在暗处,来了两个人,是军营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