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姜显云单手支额,冕旒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陛下,焉南初定,户籍混乱,又逢雪灾,原有册籍在战火中损毁大半,臣等派人前往清查,却因对地形和人口不熟,进展甚微,且焉南百姓对调查一事拒不配合,此事安排我朝人员前往,难办啊。”户部尚书沈爻道。
潜野:“焉南靠近西北,地处边境,民情本就复杂,若不能尽快掌握户籍数目,不仅今后税赋难征,更易生出叛乱,臣方才提到举荐窦国大臣之言,也是考虑到沈尚书方才提到的难题,让他们自己人查自己人,这事就不难办。”
闻人景上前一步:“陛下,焉南百姓对我朝官员极为排斥,依臣之见,当派兵镇压,杀一儆百,陛下刚刚占领焉南,是时候拿君威镇一镇焉南百姓,若此时心软,恐难服众人之心呐。”
“陛下。”潜野清朗的声音响彻大殿,“强压只会激起百姓的反抗,焉南新附,当以安抚为先。”
姜显云抬眼:“诸位大臣所言在理,焉南府地情况特殊,农田和户籍一事拖不得,确如北桀王所言,此事需要百姓信得过的人去办,方可事半功倍,不过,焉南毕竟不是朕的直属地,当地百姓对我朝官员极力排斥,应派兵镇压,扬我国威。”
闻人景当即反对:“陛下三思啊,那些逆臣贼子,恨不能食我朝肉,饮我朝血,岂会真心相助?”
“景大人所言极是。”礼部褚明砚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爷此番举荐,未免太过天真,望陛下三思。”
潜野面色不变,声音却冷了几分:“窦衍林已死,如今那些大臣的性命操于我手,若肯配合,许他们一条生路,若是不肯,杀了便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他环视六部尚书,目光如刃:“还是说,诸位尚书有谁愿亲赴焉南,调查农田和户籍一事,为陛下解了这燃眉之急?”
殿内霎时安静,谁不知焉南如今民情汹涌,此时前去,若未将事办妥,失了官职事小,丢了颜面事就大了。
姜显云沉吟片刻,道:“此事不必多言,准北桀王所奏,退朝。”
潜野余光扫过那些面色难看的大臣,唇角微扬。
散朝后,阳光刺破云层,洒在白玉阶上,潜野正要下阶,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北桀王今日好威风啊。”
他转身,见闻人景与褚明砚并肩而立,面色不善。
“景大人有何指教?”潜野淡淡道。
闻人景一声冷笑:“指教不敢,只是提醒王爷,莫要养虎为患,那些敌国旧臣,岂会甘心为我朝所用,他日若生异心,王爷难辞其咎。”
褚明砚接话:“可不是吗,王爷年轻气盛,想立功不假,但也该顾及国之大体。”
潜野眸色一沉,声音陡然转冷:“二位尚书既然深谋远虑,为何方才在殿上不主动请缨,焉南如今乱作一团,二位若是担忧本王举措不当,不如亲自前往安抚民心,既为陛下解了愁,又立了功,岂不美哉。”
他向前一步,身形挺拔如松,自沙场磨砺出的杀气隐隐透出:“若不敢去,便休要在本王面前逞这口舌之快。”
两位尚书面色涨红,张口欲辩,却被潜野凌厉的目光慑住,竟一时语塞。
潜野不再理会,转身下阶。
回到府中时,日已西斜,潜野径直走入书房,将披风随手脱下,掷在屏风上。
“何事惹了王爷动怒。”声音自门边响起,宿卿辰端着茶盏立于门口,一袭白衣如雪。
潜野神色稍霁,接过宿卿辰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还能有谁,朝中那些老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全身上下,也只有那张嘴能派上用场。”
宿卿辰移步至潜野身后,替他按揉太阳穴:“可是为了焉南农田和户籍一事,有人不满你举荐窦国旧臣。”
潜野闭目,微微颔首:“他们懂什么,焉南情况特殊,非熟悉内情者不能为,朝中那些老狐狸,嘴上说着担心亡国奴生二心,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净,那些人若想活命,除了效忠陛下,别无选择。”
宿卿辰转到潜野面前,与他相对坐下:“但你真正担心的,并非那些旧臣是否忠心,而是焉南百姓能否真心归顺。”
潜野望向宿卿辰的眼眸,心中的郁气忽然消散大半,这世上,唯有二爷能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思。
“焉南易主,百姓惶恐,若此时强行派兵镇压,必生祸乱。”潜野道,“我提议用窦国旧臣,不仅因他们熟悉户籍,更因他们在百姓中尚有威望,可助稳定民心。”
宿卿辰执壶为他添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手腕:“王爷思虑周全,何必与那些人生气,依我看,敌国那些旧臣不仅会配合,更会竭力说服百姓归顺。”
“哦?何以见得?”潜野挑眉,握着宿卿辰的手指,在其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疼...”宿卿辰道:“他们失了君主,如浮萍无依,如今有机会重获地位,自然要抓住这救命稻草,而要取信于陛下,最好的投名状,便是让焉南百姓心悦诚服地归顺,这不仅是求生,更是求安。”
潜野凝视他片刻,忽然笑了:“卿辰,朝中大臣若有你一半才识,姜王也不至于连个下派的官员都找不到一个,姜王身边缺的不是人,而是真正能为姜国谋福的栋梁之才。”
宿卿辰目光柔和,“你今日在朝上,可是把六部尚书都得罪了?”
潜野不以为意:“得罪,他们配吗,他们出言不逊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六部之中,除了户部和吏部尚有用武之地,其余人,都是敲坏的铜锣,不中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