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考的日子,如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极限挑战。夏小雨深知,自己拥有的最大劣势,就是时间。她不是可以心无旁骛、全天候投入学习的应届生,她是一个母亲,一个需要靠工分养活自己和孩子、维持表面正常生活的农村媳妇。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从生活的夹缝中,硬生生地抠出来。
于是,她将自己的每一天,切割成了无数个精确到令人窒息的时间片段,如同一个最吝啬的会计,核算着每一寸光阴的价值。
**凌晨四点,星月未沉。**
当整个薄家沟还沉浸在最深沉的睡梦中时,夏小雨已经如同上了发条的闹钟般,准时睁开了眼睛。她没有丝毫赖床的犹豫,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衣,第一件事便是用意念从空间中取出一小杯清冽的泉水,缓缓饮下。那带着奇异生机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残存的睡意,让大脑变得如同被冰雪擦洗过一般清明透彻。
她来到灶间,熟练地生火,将米和水下锅。在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她拿出薄斯年寄来的语文复习资料,就着那明明灭灭的光线,开始低声诵读、背诵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和需要大量记忆的文学常识。锅里逐渐升腾起的水汽,与她清冷的背诵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黎明前最独特的交响。
**清晨六点,天光微熹。**
薄夏醒了,在炕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夏小雨立刻放下书本,快步进屋,脸上瞬间切换成温柔的笑意,抱起儿子,熟练地给他把尿、换尿布、喂奶。在给薄夏喂奶的间隙,她空着的那只手上,必定会拿着一张写满英语单词或化学方程式的卡片,目光牢牢锁定在上面,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进行着高效的碎片化记忆。
**上午,田间地头。**
她依旧是那个干活利落的“铁娘子”,工分一分不能少。但在劳动的间隙,别人坐在地头喝水、闲聊、打盹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找一个稍微僻静的田埂或树荫坐下。从怀里掏出的不是水壶,而是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数学或物理习题本,还有一小截偷偷削尖的铅笔头。她不顾地上的尘土,直接以膝盖为桌,以大地为纸,飞快地演算着。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有时会晕开刚刚写下的字迹,她也只是随手用袖子一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偶尔有好奇或不解的目光投来,她浑然不觉。
**中午,短暂休憩。**
她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从家里带来的、简单的午饭——通常只是一个窝头或一块饼,就着咸菜和凉水。然后,她便利用这宝贵的半小时到一个小时,进行逻辑性最强的科目攻坚。往往是背靠着草垛,或者坐在打谷场的石磙上,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攻克那些最令人头疼的物理力学题或数学综合题。阳光刺眼,她便微微侧过身;蚊虫叮咬,她也只是下意识地拍打一下,注意力从未离开过眼前的难题。
**傍晚,归家途中。**
她依旧是最后一个离开田地的人。走在夕阳余晖洒落的村路上,她不再欣赏风景,而是利用这段独处的时间,在脑中像放电影一样,快速复盘一天所学的知识点,查漏补缺。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是政治论述题的要点,或是英语的语法结构。
**夜晚,灯火长明。**
这是一天中唯一属于“完整”学习的时间。哄睡薄夏后,外间书桌上的煤油灯便会准时亮起,直到深夜。这是她进行系统复习、深度思考和解决疑难杂症的黄金时段。薄斯年的笔记被她反复翻阅,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教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批注;稿纸上堆满了演算的草稿。困倦如同最顽固的敌人,一次次袭来。当她感觉眼皮沉重、思维滞涩时,便会再次动用空间泉水,或者用冷水浸湿毛巾敷在脸上,用短暂的刺激换取接下来的清醒。
她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在灶台、田埂与书桌这三者之间,她进行着无缝的、高强度的切换。每一个场景的转换,都意味着学习内容和思维模式的立刻调整。
就连给薄夏洗尿布的时候,她也会在旁边放一本摊开的历史年表,一边机械地搓洗,一边记忆朝代更迭和重大事件。
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短短几分钟,她也会仰头看着天空,在脑中勾勒地球运动轨迹或天体位置。
甚至有一次,张婶来找她,看到她正一边盯着锅里翻滚的菜汤,一边用手指在布满水汽的锅盖上画着一个复杂的电路图……
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台精密的学习机器,榨干了每一天、每一刻的潜力。时间,在她的手中,被掰开了,揉碎了,化作了无数个不起眼的缝隙,而她就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在这些狭窄的缝隙里,塞进了知识的砖石,一点点地,构筑着通往梦想的阶梯。
没有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只有那盏常常亮到半夜的煤油灯,那迅速消耗的灯油和笔芯,以及她眼底那挥之不去的、用意志力强撑着的青黑,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切。
乘风而起,靠的不是运气,而是这每一个被汗水与毅力填充的、微小而坚实的时间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