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摇头:“前日托东街张老伯捎话去问,还没回音。往年秋分前,头批鲜货就该送来了。”
冬梅也走了过来,轻声说:“林妹妹,没了当归,好几张常走的方子都开不出了。街坊们该着急了。”
墨竹擦完柜台,拧干抹布,凑过来问:
“库房里还有存货吗?我记得去年好像有点陈货压在箱底?
林芷点头:“锦书,去把库房最里头旧木箱底下那包陈当归找出来。看看成色。”
“好!”锦书应声就往库房去。
墨竹立刻有了主意:“姑娘,要是陈货还能用,咱们掺着卖?跟客人说明白就行!”
“我瞧好些老街坊只图药效实在,不太讲究品相新鲜。”
“嗯。”林芷同意,“锦书,品相差点的,挑出来包好,便宜卖给手头紧的老主顾,说清楚是陈货。
“品相还过得去的,掺进新当归斗里,但抓药时务必跟客人讲明是陈年存货,价钱按陈货算。”
冬梅轻声补充:“姑娘,我这就去翻翻旧账,看除了老周家,附近还有哪家药农或小铺子可能有存货?”
“或者相熟的采药人手里有积压的?价钱可以稍提点,但成色必须好,不能有假的。”
她心思细,对药材来源记得清楚。
“好,这事冬梅你留心。”林芷转向墨竹,
“墨竹,等锦书把当归弄出来,你写个告示贴门上。写清楚:山货未到,当归短缺,新货约待半月。
“铺内有少量陈年当归,急用者可选购,或请稍候几日。”
“字写大些,醒目点。”
“包在我身上!”墨竹立刻应下,脸上带着笑,“我这就找大纸去!保证写得又大又清楚,让人一眼瞧见!”
她手脚麻利地去裁纸磨墨。
锦书很快捧出一小包油纸裹着的陈当归。
姐妹几个围上来拆开。
颜色深了些,没那么油亮,但干燥扎实,浓郁的药味依旧。
林芷仔细看了看,又捏碎一点尝了尝:“炮制得好,封得严实。药性弱了点,但能用。”
墨竹已经铺开大纸,提笔蘸饱墨汁,手腕灵活地写起了告示,字迹虽不算顶漂亮,但笔画有力,很是醒目。
冬梅坐在一旁,翻开了厚厚的账册和单据,细细查找可能的货源。
林芷看着锦书仔细地将陈当归按品相分拣。
她端起凉了的粥喝完,拿起算盘,开始核计今日要补的柴胡和金银花数量。
药柜里,当归斗空了大半,显得有些突兀。
锦书已经把陈当归分拣好。
品相稍差、颜色暗淡些的,被她仔细包成几个小纸包,放在柜台一角,标了个“陈货特价”。
品相尚可的则小心地掺进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新当归斗里。
刚贴好告示,门口光线一暗,东街的赵大爷就拄着拐杖进来了,嗓门洪亮:
“林姑娘!给老头子抓副舒筋活络的方子!老寒腿又犯了!”
锦书立刻拿起药方扫了一眼,抬头道:
“赵大爷,您这方子里要三钱当归。跟您说一声,新货没到,眼下只有陈年当归了,药效稍弱些,但便宜不少,您看……”
赵大爷一挥手,毫不在意:“嗨!陈的新的,能治腿疼就是好药!便宜更好!就抓陈的!”
“好嘞!”墨竹利落地拉开掺了陈货的当归斗,熟练地称量、包好。
赵大爷付了钱,提着药包,满意地走了。
墨竹看着赵大爷背影,冲林芷眨眨眼:“瞧,我说吧姑娘!明白人!”
林芷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门口,留意着下一个客人。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半新绸衫、面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眼神在药柜上逡巡,带着点审视。
他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张方子:“掌柜的,照方抓药。”
锦书接过方子一看,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位客官,您这方子也要当归,三钱。跟您说明一下,新当归暂缺,现在铺里只有陈年存货,您看……”
那男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点:
“陈货?我这是给家里老太太补身子的方子!怎么能用陈货?你们这么大的药铺,连当归都备不齐?”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疑。
墨竹刚想开口解释,林芷已经一步上前,站在了柜台后,面对着那男人。她的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
“客官息怒。当归新货,伏牛山那边因雨水耽搁,运送迟了,告示贴在门口,也跟您说明了情况。
“陈货,是前年炮制好、密封存放的,药性虽有折损,但根基尚在,并非劣药霉药。”
“您若急用,可先抓陈货应急,按陈货价算,便宜不少。若信不过,也可稍候半月新货到了再来。您看如何?”
林芷话说得清楚明白,态度不卑不亢。
那男人被林芷的气势和条理噎了一下,又看了看门口确实贴着的告示,脸上的怒色消了些,但还是有些犹豫:
“这陈货……真能管用?别耽误了老太太。”
冬梅这时轻声插了一句,语气温和但肯定:
“客官放心,陈当归我们铺子里也常备一些救急。只要保存得当,药性虽不如新货强,但用于调理补益,还是有效的。您看这色泽气味,”
她拿起一小片陈当归给男人看,“干燥无霉,香气纯正,是好药。”
男人看看林芷,又看看冬梅手里的药片,再瞅瞅柜台一角标着“特价”的小纸包,权衡了一下,最终不太情愿地说:
“那…那就先抓一副陈货的吧。要是没效果,我可要找你们说道!”
“自然。”林芷平静地应下,示意锦书抓药。
锦书麻利地称好药包好。男人付了钱(特意数了数找回的零钱),拿着药包,嘀咕着走了。
墨竹撇撇嘴:“这人,挑三拣四的,告示都贴门口了还这么大火气。”
林芷看着那男人离开的背影,淡淡道:“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有。讲清楚规矩,说明白缘由,问心无愧就行。”
她转向锦书,“锦书姐,记着点这人,下次再来抓当归,提前问清楚他要陈的要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