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哈拉宫的王座之间,死寂得如同万古冰封的坟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成了琥珀。上一秒,还是希路达女王脱离诅咒、亚斯格特重获希望的黎明曙光;而这一秒,从最深沉的阴影中浮现的、名为阿鲁贝利西的背叛者,便要将这丝微光,彻底掐灭。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得偿所愿的、扭曲到极致的狞笑。那双灰色的眼眸里,再没有一丝一毫对神明或王权的敬畏,只剩下对权力的贪婪,以及对眼前这对君臣的、毫不掩饰的怨毒。
他手中的“火炎剑”——那柄由蕴含着诅咒之力的魔水晶打造的、亚斯格特最阴狠的兵刃——正闪烁着妖异的紫色光芒。剑尖之上,凝聚着他毕生的野心与谋算,对准的,正是刚刚恢复意识、虚弱得连站立都需要依靠齐格弗里德搀扶的希路达女王的后心。
“再见了,我尊敬的女王陛下。”
阿鲁贝利西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粘稠,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亚斯格特,从今天起,将由我——阿鲁贝利西,来统治!”
剑,动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那道紫色的死亡闪电,撕裂了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刺向了那纯白的祭司长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快到连刚刚从戒指的诅咒中解脱出来的希路达,都还没能完全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只是感觉到了身后那股刺骨的杀意,那双清澈眼眸里,充满了茫然与惊恐。
快到连刚刚用尽最后力量、撞开宫门的齐格弗里德,那颗因为守护了女王而略感欣慰的心,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入了冰窟。他的力量在与三名黄金圣斗士的鏖战中消耗了太多,他的感知,已经不如巅峰时期那般敏锐。
然而,在遥远的大殿门口,那三双的眼眸,却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不!!!!!”
射手座艾俄洛斯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他看到了,看到了齐格弗里德背后那道如同鬼魅般浮现的身影,看到了那把毫不留情刺向女王的火炎剑!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起背后的黄金弓,但那条在激战中早已不堪重负的手臂,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连凝聚小宇宙都变得无比艰难,更遑论开弓射箭!那短短百米的距离,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隔绝了生与死的天堑鸿沟!
“小心背后!!!”
狮子座艾欧里亚发出了撕心竭力的怒吼,他想化作闪电冲过去,但刚刚站起的身体,却因为伤势过重,猛地一软,单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冰冷的地面,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那双充满了怒火的眼眸,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无力,而变得一片赤红。
“那个混蛋……!!!”
金牛座阿鲁迪巴同样挣扎着,他那山岳般的身躯此刻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上演,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折磨,身为守护者的他们,却只能成为一场卑劣刺杀的、无力的“观众”。
他们的警告,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但,也正是这迟了一步的警告,唤醒了另一个更高大的灵魂中,那早已铭刻进骨髓的、超越了思考与判断的——守护本能。
齐格弗里德!
他听到了艾俄洛斯的怒吼。
他感觉到了身后那足以致命的、冰冷的杀气!
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没有时间回头,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用他那足以抵挡黄金圣斗士最强攻击的臂膀去格挡。
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一个他从成为神斗士、宣誓效忠的那一天起,就从未动摇过的、唯一的念头。
——守护希路达女王!
“唔啊啊啊啊啊——!!!”
一声沉闷的、发自胸腔深处的怒吼!
齐格弗里德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格挡。
而是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那具虚弱的、柔软的身体,猛地向前、向着王座的方向,奋力推了出去!
“希路达女王!”
希路达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脱离了那把“火炎剑”的致命轨迹。
也就在同一时刻,齐格弗里德那如同山峦般雄伟的身躯,如同一面不可动摇的、由忠诚铸就的城墙,悍然转身!
他用自己那宽阔的、坚实的、足以抵御一切风雪的后背,用自己那颗跳动着龙之血脉的、滚烫的心脏,毫无防备地,迎向了那把凝聚了世间最深沉恶意的……
背叛之剑!
“噗嗤——!!!!!”
利刃入体的声音,沉闷而又清晰,在这座空旷的神殿中,显得无比的刺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定格。
阿鲁贝利西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眼中的狂喜,被一瞬间的错愕所取代。他设想过一百种齐格弗里德的应对方式——格挡、闪避、反击……他甚至为此准备了无数的后招。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这个被誉为“亚斯格特最强”的男人,这个拥有着“不死之身”的传说英雄,竟然会用这种最原始、最惨烈、最不计后果的方式,来守护他的女王。
他竟然,用自己神话中那唯一的、绝对的“弱点”,去迎接了自己这志在必得的一剑!
火炎剑,穿透了坚硬的黑色神斗衣,从齐格弗里德的后心,深深地刺入,又从他的前胸,透体而出!
剑尖之上,一滴滴滚烫的、闪耀着淡淡金色的龙之血,正缓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灼烧着这片被玷污的大地。
全场,一片死寂。
只有希路达女王那不敢置信的、充满了惊恐的喘息声。
“齐……齐格弗里德……”
齐格弗里德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那柄从自己胸口穿出的、妖异的火炎剑尖。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那股寄宿于自己血脉之中、源自上古巨龙法夫尼尔的、庞大的生命力,正在顺着这道致命的伤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流逝。
那个被誉为“不死”的传说,在这一刻,被这柄淬满了背叛与恶意的火炎剑,彻底撕碎了。
“你……”
他的口中,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双足以撼动大地的膝盖,再也无法支撑他那沉重的身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鲁贝利西的错愕,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狂喜所取代!
他成功了!
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这个连三名黄金圣斗士联手都无法击败的、传说中的“不死”英雄!
这是何等伟大的功绩!
这是何等美妙的开端!
“去死吧!你这个碍事的、愚忠的怪物!!”
他发出一声残忍的狞笑,狠狠地,将“火炎剑”,从齐格弗里德的体内,猛地拔了出来!
“呃啊——!”
齐格弗里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更多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那贯穿了心脏的伤口中,狂涌而出!
随着神斗衣的破碎,他胸前那颗代表着天枢星守护与荣耀的、深蓝色的“奥丁蓝宝石”,也随之松动、脱落。
阿鲁贝利西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他眼疾手快,在那颗宝石落地之前,一把,将其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那颗沾染了英雄鲜血的宝石,在他的手中,显得如此的冰冷。
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支撑,齐格弗里德那山岳般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
他缓缓地,向前,跪倒了下去。
就那样,跪倒在了他刚刚拼死守护的、此刻正满脸泪水、惊恐地看着他的希露达女王的脚下。
他的生命,正在飞速地流逝。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但他依旧,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头。
他看着那张他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梨花带雨的圣洁脸庞,那双即将失去光彩的蓝色眼眸中,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愤怒,反而,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无比温柔的微笑。
“希路达……女王……”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满足感。
“您……您安然无恙……”
“……太……好了……”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双曾经如同亚斯格特天空般明亮的眼眸,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亚斯格特最强的守护者,神话中的屠龙英雄,天枢星神斗士,齐格弗里德……
陨落。
“不——!!!齐格弗里德——!!!!!”
希路达女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那具正在迅速变得冰冷的、高大的身躯。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纯白的祭司长裙,那样的触目惊心。
整个瓦尔哈拉宫,仿佛都在为这位忠诚的守护者的逝去,而发出无声的悲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鲁贝利西那响彻了整个大殿的、癫狂而刺耳的笑声。
他高举着那颗从齐格弗里德身上夺来的、血迹未干的奥丁蓝宝石,仿佛在欣赏着一件绝世的艺术品。宝石中蕴含的、属于齐格弗里德的庞大小宇宙,正通过他的手心,源源不断地传来,那种力量感,让他沉醉,让他疯狂!
他转过身,用一种胜利者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了大殿门口那三名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却又因为伤势而动弹不得的黄金圣斗士。
“看看你们!雅典娜的黄金圣斗士!真是狼狈啊!”
他用一种夸张的、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说道,将手中的奥丁蓝宝石,对准了他们。
“我真该好好地感谢你们!我亲爱的‘盟友’们!”
“是你们,把齐格弗里德这个最碍事的怪物,消耗得半死不活,让我能如此轻易地,摘下这颗最甜美的果实!”
“也是你们那个不知死活的同伴,” 他的目光,轻蔑地扫了一眼墙角昏迷不醒的修罗,“打破了那个该死的尼伯龙根之戒,让希路达失去了最后的盾牌庇护!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为我的登基,铺平道路啊!哈哈哈哈!”
艾欧里亚的牙,咬得咯咯作响,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卑鄙……无耻的……混蛋!!”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那被齐格弗里德重创的胸口,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再次无力地跪倒。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艾俄洛斯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北的寒风,他那双眼眸中,充满了刻骨的杀意,“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所有人……”
“利用?” 阿鲁贝利西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词,“不不不,这不叫利用,这叫‘智慧’!是你们这些只懂得用拳头思考的莽夫,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属于强者的智慧!”
他把玩着手中的奥丁蓝宝石,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病态与狂热。
“现在,这颗奥丁蓝宝石,已经是我的了!”
“接下来我会拿走你们身上三颗奥丁蓝宝石,” 他的目光看向艾俄洛斯、艾欧里亚和阿鲁迪巴,接着他仿佛穿透了瓦尔哈拉宫的墙壁,望向了远方,“我会去把收拾斯多那个家伙,他那最后一颗奥丁蓝宝石,很快也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高亢,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宏伟蓝图。
“还有米伊美那个伪君子,哈根那个蠢货,菲利路那头野狼,托尔那个大块头!我早就为他们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埋葬他们的坟墓!”
“七颗奥丁蓝宝石,都将归我所有!!”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那双因为野心而燃烧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王座背后,那面雕刻着奥丁神像的巨大墙壁。
“届时,我将召唤出传说中的‘奥丁神斗衣’!我,阿鲁贝利西,将超越希路达,成为亚斯格特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新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如同滚雷,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中。
他,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即将君临天下的美梦里。
他举起了手中的“火炎剑”,剑尖,遥遥地指向了门口那三名动弹不得的黄金圣斗士。
“那么,就从你们开始吧!用三名黄金圣斗士的鲜血,来作为我新王登基的祭品,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他即将挥下屠刀的瞬间。
就在艾俄洛斯等人已经准备燃烧最后的小宇宙、进行毫无希望的最后一搏的瞬间。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啪…… 啪…… 啪……”
那不是兵刃交击的声音,也不是小宇宙爆发的轰鸣。
而是一个清晰的、缓慢的、充满了玩味与嘲弄意味的……
鼓掌声。
声音,来自王座背后,那片比阿鲁贝利西之前藏身的、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阴影之中。
阿鲁贝利西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就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滑稽的雕像。
他猛地回头,惊疑不定地,望向了那片本应空无一物的黑暗。
希路达停止了哭泣,艾俄洛斯、艾欧里亚、阿鲁迪巴,也全都用一种震惊的目光,望向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一个高大的、挺拔的身影,缓步,从那片深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戴黄金圣衣的璀璨,也没有神斗衣的威严。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样式古朴简洁、却在昏暗的大殿中,闪耀着如同皎洁月光般清冷光辉的——白银圣衣!
那圣衣的造型,如同一座庄严的祭台,充满了神圣与肃穆的气息。
——祭坛座(Altar)!
“那个气息……” 艾欧里亚的瞳孔猛地一缩,“是……加隆!!”
艾俄洛斯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他是什么时候,潜入到这里的?!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阿鲁贝利西的脸色,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变得无比的难看,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是你!!” 他失声叫道,“那个从一开始,就阴魂不散地跟着我的白银圣斗士!!”
“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到这里!连我的感知,都无法发现你?!”
来者,正是祭坛座白银圣斗士,加隆。
他仿佛没有听到阿鲁贝利西那充满了惊骇与不解的质问,只是缓步走到了大殿的中央。他那双隐藏在祭坛座头盔下的、如同深渊般锐利的眼睛,平静地,扫视了一下全场的惨状——倒下的齐格弗里德,悲伤的希路达,重伤的黄金圣斗士,昏迷的修罗……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持血色宝石、脸上写满了惊慌的“新王”身上。
“辛苦了,亚斯格特的‘新王’。”
加隆的声音,平淡,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像是一位棋手,在对一颗自以为是的、跳出了棋盘的棋子,进行最后的点评。
他继续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写好的、无可更改的结局。
“从你在战场上,故意脱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这只嗅觉灵敏的老鼠,不是在仓皇逃窜,而是在奔向一块被你藏了很久的、更大的奶酪。”
“米罗的性子太直,他选择了去支援看得见的战场。而我,” 加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弧度,“则选择跟在你这只‘真正的威胁’后面。”
“你的计划,的确很精彩。” 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像是在给予一句廉价的赞赏,“利用圣斗士,算计神斗士,甚至连希露达的解脱和齐格弗里德的死亡,都精准地纳入了你的剧本。只可惜……”
“少在那里大言不惭!” 阿鲁贝利西色厉内荏地怒吼道,他试图用声音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你不过是个区区的白银圣斗士!就算你没有受伤,又能做什么?!现在的我,手握奥丁蓝宝石,我的力量,远在你之上!”
他说着,疯狂地催动小宇宙,那颗属于齐格弗里德的蓝宝石,在他的手中,发出了耀眼的蓝光!
然而,加隆的眼神,却在这一刻,瞬间变得冰冷。
“之上?”
“嗡——!!!!!”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深邃的、浩瀚的、充满了绝对压迫感的恐怖小宇宙,从加隆那件看似平凡的白银圣衣之下,轰然爆发!
这股小宇宙,远超白银!
甚至,比在场任何一位黄金圣斗士的巅峰状态,还要更加的……深不可测!
在这股力量的面前,阿鲁贝利西那刚刚燃起的小宇宙,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缕烛火,被瞬间压制得,几乎要熄灭!
“你……” 阿鲁贝利西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名为“绝望”的神色。
加隆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这一路,是在‘追击’你吗?”
“不。”
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我是在‘狩猎’你啊。”
“你的表演,到此为止了。”
“现在,该你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