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禹站在柴房外,膝盖里的旧伤像锈住的铁钉,一动就往骨缝里钻。他没去碰,左手把小七往上托了托,右手搂紧怀里发烫的青丝,牙咬住残剑柄,借着墙面一蹬,人已窜出三步远。
脚落地时震得脑仁发麻,但他没停。
远处城南方向的火光又闪了一下,比刚才更亮,空气里开始飘腥甜味,像是煮烂的药渣混着铁锈。他知道那不是炸药——是魔血丹入水了。
他拐出暗巷,冲进贫民区窄道。两边土墙低矮,晾衣绳横七竖八,有妇人正蹲门口洗菜,水盆里漂着几片枯叶。青禹掠过时瞥了一眼,叶子边缘正泛黑卷曲。
水脉已经染上了。
他猛地转向,不再奔城门,直扑城南最大的饮水井。那是全城药铺、民宅共用的源头,若魔丹沉底,半个城区都会变成活尸坑。
小七伏在他肩上,呼吸贴着耳后,断断续续。她忽然抬手,指尖点在他胸口布袋上。
“石头……在响。”
青禹没应,只把速度又提了一分。青木幻步踏地无声,可每一步都牵动腿伤,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残剑在嘴里硌得牙酸,藤蔓缠着的剑身多了几道焦痕,那是刚才巷战时魔气留下的。
赶到井口时,风已经变了。
黑雾从井口往上翻,像烧糊的油,打着旋儿往天上升。井沿石板裂开蛛网纹,中心凹陷处悬着三枚暗红丹丸,正被一股无形力道缓缓往下压。
一个穿青灰袍的年轻人站在三步外,双手掐诀,袖口绣着季家药坊的纹路。他脸上无疤无痕,眼神却像死井。
“季无尘。”青禹把小七放下,声音压在喉底。
季无尘没回头,只冷笑:“来得正好,看看药人之血怎么洗出新天地。”
话音落,三枚魔丹同时沉入井中。
“轰——”
井口炸开黑浪,人脸在雾中扭曲嘶吼,草皮翻卷,石砖崩裂。青禹一把将小七扑倒,背脊硬生生扛下气浪。衣袍撕开,皮肉灼出焦痕,像被烙铁烫过。
他翻身想爬起,残剑刚抬,藤蔓触到黑雾瞬间“啪”地焦断。剑身缺口扩大,木芯露出腐黑丝线。
普通灵力破不了这阵。
他咬牙后撤,把小七拉到身后,右手按住青丝。蛇身滚烫,鳞片又开始泛黑,七寸处血管突突跳动,魔气在体内乱冲。
小七突然抬手,掌心贴上青丝额头。
她脖颈胎记猛地亮起,一道金纹顺着血脉爬上耳后。眉心一震,魂印古籍的虚影浮在半空,书页哗啦啦翻动,停在一页咒文上。
图中画着一棵树,根扎地底,枝顶冲天,树干由血线勾成,下方刻阵纹,上方燃青火。
“青木净世诀。”她喃喃出声,像是被人牵着念。
青禹一眼看懂——以血为引,借灵根共鸣,化阵为柱,镇压邪源。
他没问怎么来的,也没时间犹豫。右手拔出残剑,咬破掌心,血顺着剑刃流下,在地面疾书阵纹。
一横、一竖、一勾连,血线如活蛇爬行。他将残剑插进阵心,胸口布袋一烫,灵源黑石隔着布料贴上皮肤,像是回应什么。
阵成刹那,他低喝一声,灵力自丹田冲出,经脉如被荆棘刮过。木系灵力顺着残剑涌入阵中,与古籍虚影交感。
地面血纹亮起青光,一道青金光柱自井口冲天而起,硬生生把黑雾压回井内。
风停了。
人脸在光柱中挣扎,嘶吼变调,最后“砰”地炸成黑烟,被光柱吸净。
井口安静下来,只剩青金光柱嗡鸣不绝,像一根钉子扎进天空。
青禹跪在地上,喘得胸口发疼,嘴角渗出血丝。他没擦,手撑着地,指节发白,还在维持阵法流转。
小七爬到他身边,扶住他肩膀。魂印古籍缓缓沉回眉心,她盯着井口光柱,轻声说:“它说……这井底连着地脉,魔气源头没断。”
青禹点头,视线落在井沿裂纹上。那缝隙深处,隐约有红光一闪,像是心跳。
他抬手撕下衣角,包扎手臂伤口。布条刚缠两圈,指尖一滑,血又渗出来。
他没管,从药囊里摸出三个玉瓶,蹲身接了半瓶井水。水清无色,但在光柱映照下,瓶底浮着一丝极淡的黑线,像活虫般蠕动。
“他们想拿城南试药。”他把玉瓶塞紧,收进怀里,“那就让全城都知道,季家给百姓喝的是什么。”
小七抱着青丝,蛇身温度慢慢回落,鳞色由黑转青。她忽然抬头:“季无尘不见了。”
青禹站起身,扫视四周。
井台空荡,巷口无人,连刚才炸裂的石板都静得反常。他握紧残剑,藤蔓上的焦痕还在蔓延,但剑身已稳住,没再恶化。
他低头看阵心的残剑。
剑尖插在血纹交汇处,青金光顺着剑身往上爬,每过一寸,藤蔓就恢复一分色泽。可就在光流即将抵达剑柄时,卡住了。
一节黑丝缠在藤蔓深处,像打了个死结。
他伸手去抠,指尖刚碰,那黑丝猛地一缩,钻进木质纤维里。
青禹皱眉。
这时,小七忽然拉他袖子。
“你看。”
她指着井底。
光柱映照下,井壁湿滑,可某些地方的石纹不对。他眯眼细看——那是刻痕,人工凿的,组成一个残缺的符阵。
阵眼位置,正对着他们脚下。
他后退半步,刚想说话,怀里的玉瓶突然“咔”地裂了一道缝。
瓶中药水没洒,可那丝黑线猛地撞向瓶壁,像是要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