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岩壁裂隙,吹得青禹衣角猎猎作响。他站在熔岩洞口前,掌心贴着一块温热的残铁——那是从陆九剑断剑上取下的碎片,此刻正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此前在前往档案库途中,青禹忽然想起这枚残铁或许藏有《残剑诀》的深层线索,若能借此唤醒后半部奥义,将为接下来潜入顾长风府邸增添关键助力。念头一起,他当即改变方向,直奔这处隐秘的熔岩洞口。
他没多看身后一眼。小七还在丹房守着秦昭月,而他必须独自走这一程。
残铁缓缓离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青光,落向洞口地面。光芒勾勒出一个倒置的起手势纹路,与《残剑诀》开篇第一式正好相反。纹路亮起瞬间,洞外石壁上的古老刻痕逐一苏醒,泛起暗红微光。
封印在回应。
青禹抬手咬破指尖,血珠滴入符纹裂缝。轰然一声闷响,岩层向两侧退开,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与焦土的气息。他迈步而入,断剑紧握手中,脚步未停。
洞内狭窄陡峭,脚下是黑褐色的凝固岩壳,缝隙中渗出赤红流光。越往深处,空气越沉,呼吸都像被火烤过一遍。他的木灵之气本能地收缩回经脉深处,仿佛惧怕这满目烈焰。
青丝盘在他肩头,鳞片微微发烫,却始终没有退缩。它轻轻蹭了蹭青禹脖颈,像是提醒他放慢脚步。但他知道不能停。
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地下熔池横亘眼前,赤红岩浆翻涌不息,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视线。池中央悬着一块孤石,仅由一根石柱连接岸边。
那就是祭台。
青禹深吸一口气,踏上石桥。每走一步,脚底传来的热度就增强一分。走到中途时,额头已渗出细汗,又被瞬间蒸发。他闭了闭眼,调动木灵之力在体内流转一圈,护住心脉,这才继续前行。
登上孤石,他盘膝坐下,将断剑横放于膝上。剑身残缺,刃口崩裂,可那股沉寂的意志仍在。
他双手合拢,把断剑缓缓浸入熔池。
刚一接触,铁质便开始软化,边缘迅速熔成赤红液体,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托住,悬浮空中。液态金属不断剥离旧形,旋转凝聚,如同有了生命。
青丝试图靠近,却被热浪逼得后退半圈,只能伏低身子,静静守望。
青禹脸色渐渐发白。岩浆的高温顺着剑柄传入经脉,木系灵根天生畏火,此刻五脏六腑都像被炙烤。他咬牙撑住,不敢催动太多灵力,生怕失控反噬。
他知道,这一关,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青玉小瓶——里面是他这些年积攒的精纯木灵露。拔开塞子,仰头饮下。清凉之气顺喉而下,暂时压住了体内的燥热。
但还不够。
重塑断剑,需以血为引。
他舌尖一咬,一口精血喷出,正落在漂浮的铁水上。
“嗡——”
剑鸣乍起,震得整个洞窟嗡嗡作响。铁水骤然收缩,颜色由赤转暗金,表面浮现出细密青纹,宛如枝叶蔓延。新剑初成,尚未开锋,却已有凛冽之意扑面而来。
青禹以神识探入剑身,忽然察觉异样。
剑脊内部,竟有文字浮现——不是刻上去的,而是随着他的气息共鸣,自行显现。一行行字迹清晰浮现,正是《残剑诀》后半部的真正奥义。
原来如此。
这套剑法从不完整,唯有道心坚定者,以血祭剑,才能唤醒全篇。
他闭眼默读,字句如钟声敲打心神。那些曾经晦涩难解的招意,此刻豁然贯通。
可就在他即将完全掌握之时,新生的剑体突然剧烈震颤,剑尖指向他眉心,似有抗拒之意。
青禹睁开眼,看着眼前这把由自己精血重铸的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兵器,是试炼。
它要确认持剑之人,是否真的懂得“残剑”二字的意义。
他放下所有防御,任由剑气贴近额头。然后伸手,轻轻抚过剑身。
“你曾跟着他走过最暗的夜。”他低声说,“也陪他送别最后一缕光。我不是要用你去复仇,我是想带着你的意志,把该守的东西守住。”
话音落下,剑鸣渐缓。
剑柄处微微发烫,四个古篆字缓缓浮现——正道永存。
字体苍劲,一如当年陆九剑写在药铺墙上的批注。
整把剑青金交映,剑身虽未开刃,却透出森然寒意。青禹伸手握住,竟觉掌心微暖,仿佛握住了某种承诺。
他缓缓起身,挥剑一斩。
无声无息,一道青金色剑气破空而出,击中洞顶垂下的千年玄铁钟乳。那足有碗口粗的矿柱应声断裂,砸入熔池,溅起大片火浪。
轰鸣声中,青禹立于孤石之上,剑指前方。
火焰映在他眼中,燃而不乱。
青丝盘旋而起,绕着他飞了一圈,发出低低的嘶鸣。它感受到这把剑的不同——不再是残缺的遗物,而是承载了信念的利器。
青禹收剑入鞘,转身踏上归途。
走出洞口时,天边已有微光。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仍在沸腾的熔池,没有停留。
衣袍已被汗水浸透又烘干,结出淡淡盐渍。他抬手抹了把脸,将断剑重新绑紧在腰侧。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能再有半步差错。
他记得顾长风府邸的位置,在城东高崖之下,临渊而建。那里夜里巡卫稀少,但院墙内必有暗哨。若想潜入,得从后巷排水渠绕行,再借屋檐阴影接近书房。
他迈步向前,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青丝悄然滑上肩头,安静伏下。
刚转过山脚,前方林间小道上忽有动静。
一名灰衣老者拄拐而立,背对晨光,身影清瘦。他手里拿着半截烧焦的木杖,正低头看着地面某处。
青禹停下。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双锐利如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