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春节的余温还没散。正月初八的早晨,薄雾刚被太阳揉开,中山六路就热闹起来 —— 自行车铃 “叮铃” 响成一片,早点摊的蒸笼冒着白汽,“布拉肠”“云吞面” 的吆喝声裹着肉香飘远,墙根下还有老人蹲在马扎上,就着一碟咸花生抽 “红双喜”。
银x行羊城分行的大门刚推开,木质转门 “吱呀” 转了两圈,穿藏青制服的职员就站在台阶两侧,笑着迎人。
玻璃门上贴着红底黄字的春联,“存款自愿利国利民,取款自由便民便己”,横批是 “恭喜发财”,墨汁还透着点新鲜劲儿。
谢凌风走在最前面,藏青色中山装的扣子扣得严实,头发梳得锃亮,发胶把每根头发都固定得纹丝不动。
他是这分行的头,也是底下人暗里叫的 “最大话事人”—— 从柜台到金库,从员工考勤到客户关系,没有他拍板定不了的事。
他背着手绕营业厅走了一圈,眼睛扫过每个柜台:老陈正给一个阿婆点零钱,手指沾着口水,数得又快又准;小周对着算盘噼里啪啦打,抬头时还朝他笑了笑;外汇窗口前没人,小张正擦着柜台玻璃,连缝隙里的灰都没放过。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平静得像珠江的早潮。
谢凌风停下脚步,朝角落的办公室抬了抬下巴。跟在后面的白永盛立刻会意,颠颠地跟上去 —— 他是副头,总弓着背,脸上总挂着笑,可眼睛里的精明藏都藏不住。
办公室不大,一张深棕色木桌占了半壁江山,桌上摆着台拨号电话,旁边堆着几本《银行管理条例》,墙上挂着 “先进单位” 的奖状。
谢凌风关上门,又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角,确认外面没人探头,才转身靠在桌沿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老白,事情都办妥了?”
白永盛搓着手,脸上的笑更谄媚了:“风哥,您放心!我找的人是表妹省来的 —— 跟咱们粤东算姐妹省,都是能打的狠角色。我特意绕了几手,没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底,还送了辆二手解放牌面包车,方便他们拉东西。”
“喷子呢?” 谢凌风的手指停了,眼神沉了沉,“跟他们说没说,绝对不能开喷子?要是出了人命,别说咱们要跑路,这整个分行都得被掀个底朝天。”
“说了说了!” 白永盛赶紧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跟他们强调了三遍,喷子就是个样子,吓吓人就行。而且我早就跟底下人培训过了,一听见‘打劫’,立马趴在地上,五心贴地,连头都不准抬 —— 保证不给他们添乱。”
谢凌风这才松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包 “万宝路”,抽出一根递过去,自己也点了一根。
烟雾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绕了圈,他慢悠悠地说:“事成之后,这分行五十个员工,每人奖励一万。钱不是白给的,得让他们把嘴闭紧了,把秘密吞进肚子里,烂在里头。”
“嘿嘿,风哥,您这是多余担心!” 白永盛接过烟,凑着火点上,吸了一口,“去年我就给每个人发了十万 —— 那可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现在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会跟钱过不去?我还特地教了他们话术,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劫匪太凶,吓得什么都记不清,保证天衣无缝!”
烟蒂被谢凌风按在烟灰缸里,拧了两下。他想起大年初二,老婆带着孩子坐火车去鹅城,再从鹅城过关去香江,最后飞鹅美丽 —— 那边的房子已经找好了,带花园的小别墅,车库里能停两辆汽车。
“我老婆孩子已经送出国了,” 他声音里带着点轻松,“等把这事处理完,我也出去玩玩,尝尝洋鬼子的牛排。”
“我也一样!” 白永盛眼睛亮了,凑得更近了些,“说起来,风哥,咱们还得谢谢李平夫妇 —— 谁能想到,这么其貌不然的夫妇,存折里能有那么多钱?还好他们存的是五年定期,不然早发现钱被咱们转走了。”
提到这个,谢凌风就有点烦躁。他当时想把李平的钱转去黑市换外汇,可单位卡得严,“外汇额度” 像道坎,他折腾了快三年,才换了几万美金,还花了不少手续费。
“要不是单位卡住兑换外汇,我一天就能把这事办利索,” 他皱着眉,“也不用浪费那么多钱找黑市,还得跟这群表哥打交道。”
“那倒是!” 白永盛附和着,又想起什么,笑着问,“风哥,咱们到了国外,去哪玩啊?是去夏威夷,还是去欧洲看那些大石头房子?”
谢凌风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 “咚咚咚” 的敲门声响起 —— 声音又急又响,像有人在砸门。
两人吓得同时僵住,白永盛手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谢凌风赶紧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
办公室外传来一个女声,带着点怯生生的:“风哥,是我,唐灵。李平夫妇又来存钱了。”
谢凌风听到唐灵说李平夫妇这次拉了三千万过来,而且还是用麻袋装着放在大厅里,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手里的烟蒂也像被吓到一样,“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三千万?!”谢凌风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他完全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他不禁想知道这对夫妇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能赚到这么多钱?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连忙拽起白永盛,急切地说道:“走,我们快去迎接他们夫妇!”
白永盛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但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跟着谢凌风一起快步走向大厅。
两人快步走到营业厅,刚拐过拐角,就看见大厅中央放着三个粗麻布口袋 —— 袋子上印着 “羊城纺织厂” 的字样,鼓鼓囊囊的,把地砖都压得微微凹陷。
李平站在旁边,穿着件浅灰色中山装,戴着副黑框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他老婆张凤穿了条碎花连衣裙,手里拎着个时尚包,正跟柜台里的老陈说话。
谢凌风的眼睛都绿了。他之前已经偷偷转走了李平不知道多少存款,本以为够自己出国花了,可这三千万摆在眼前,他的心又像被猫抓了似的 —— 这么多钱,要是能一起弄到手,别说在外面住别墅,就算在欧洲买个小城堡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