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最后一道如梦似幻的黑紫色心魔劫雷,在他坚定无比的道心面前无声消散时,陈三七的意识彻底回归。
他“看”着眼前那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蓝色元婴,感受着肉身如同焦炭般的剧痛与虚弱,心中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丝明悟后的通透。
心魔劫,渡过了!
笼罩四周光年范围的紫黑色劫云,在那心魔劫雷消散后,仿佛失去了核心的支撑,开始缓缓消散、褪色。那凝固如同胶质般的时空,也重新恢复了流动,远处的恒星风再次开始咆哮,星光得以穿透逐渐稀薄的云层,洒落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天地拷问的星域。
一种沉重的枷锁被打破的感觉萦绕心头,仿佛他与这片宇宙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自由。
“结束了吗?”陈三七强忍着元婴与肉身双重创伤带来的极致痛苦,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真元,开始缓慢修复那濒临崩溃的伤势。只要给他时间,凭借《勿我心经》的神妙和恒星元婴的底蕴,恢复过来并非难事。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松懈的刹那——
一种毫无来由的、冰冷刺骨的心悸感,如同一条隐藏在宇宙阴影深处的毒蛇,骤然缠上了他的灵魂!
这不是来自外界的威压,也不是能量层面的冲击,而是一种源自命运、源自规则本身的恶意锁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冷漠的眼睛,在更高维度的层面,漠然地注视着他,判定他……尚未“合格”!
“不对!”陈三七浑身汗毛倒竖,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没那么简单!这方天地,这所谓的‘大道’,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挣脱了部分枷锁、并且以这种方式成就元婴的‘异数’轻易过关!”
云祯长老的警告言犹在耳:“业火劫……因果清算!”
之前的雷劫是考验,是淬炼;心魔劫是针对道心的拷问;那么现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心悸,恐怕才是真正的“业力清算”的开始!
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连修复伤势的真元都强行停滞下来,全部的心神都用来感知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威胁。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利刃抵住了咽喉,任何细微的异动,都可能引来雷霆万钧的打击。
心悸感越来越重,无形的压力仿佛凝结成了实质,不仅作用于他的元婴,甚至开始挤压他的神识,让他连思考都变得有些迟缓。他就像是被钉在虚空中的标本,等待着未知的、残酷的审判。
突然——
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刮了过来。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气流,宇宙真空中本不应有风。这风,无视了物质界的规则,直接作用于能量与精神的层面。陈三七的碳化肉身毫无感觉,但他的神识感知却清晰地“看”到,一阵无形无色、仿佛能吹散灵魂的“清风”,拂过了他悬浮在识海中的蓝色元婴。
这风,轻柔得仿佛情人的抚摸。
然而,就在这“轻柔”拂过的瞬间——
“嗤嗤嗤……”
如同最锋利的无形刀刃划过凝实的能量体,陈三七的元婴表面,瞬间爆发出无数细密如蛛网般的蓝色光屑!足足有五分之一的元婴体积,就在这一拂之下,如同沙堡遇潮,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了!
不是被打散,不是被消耗,而是最本源的、构成元婴的神识与能量,被直接从存在层面上“刮”掉了!
“啊——!!!”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剧痛,迟了半拍,才如同海啸般猛地冲垮了陈三七的意志堤坝!那是一种远比肉身凌迟、神魂撕裂还要恐怖千万倍的痛苦,是“存在”被强行抹除一部分的极致酷刑!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扭曲而凄厉的惨叫,从他焦黑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在死寂的星空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他浑身剧烈地痉挛,焦黑的血肉崩裂开,露出下面同样受损严重的组织。元婴受创,直接反馈于灵魂与肉身!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那股令人绝望的心悸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催命的符咒,再次增强!
第二阵“清风”,如期而至。
“不!”陈三七瞳孔骤缩,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本能地做出反应。他试图操控元婴闪避,但那风仿佛锁定了他的存在本质,无视任何空间位移。他又猛地想起什么,神念一动,一件玄清宗外门弟子的制式衣袍瞬间出现在他碳化的肉身之外——这好歹是一件法器,或许能抵挡一二?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那无形的风,再次轻柔地拂过他的元婴。
“噗……”
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他的元婴体积再次锐减,直接从之前的五分之四,萎缩到了不足原本的一半!那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的元婴,此刻看起来,竟只剩下一个十二三岁、初中生般的体态轮廓!
“嗬……嗬……”陈三七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浮沉,几乎要彻底涣散。那痛苦并非一次性的爆发,而是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灼烧、撕扯着他的灵魂核心,让他恨不得立刻自我了断,以求解脱。
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背景,将他紧紧包裹。
第三阵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悄然而至。
无法防御,无法闪躲,无法理解,无法抗衡!
“嗤……”
元婴再次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变得如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学生,体型虚幻不定,蓝色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陈三七的意识彻底被无边的剧痛淹没,陷入了浑浑噩噩的黑暗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地、残忍地抹去,如同沙滩上的字迹,被潮水无情冲刷。
时间,在这极致的折磨中失去了意义。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陈三七的意识从那片痛苦的混沌中,艰难地挣脱出一丝清明时,他发现自己居然“挺”了过来。
那持续不断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痛,虽然依旧强烈,但他似乎……产生了一些抗性?或者说,是他的意志在千锤百炼之后,变得更加坚韧了。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那依旧萦绕不散、甚至愈发强烈的心悸感!仿佛暗处的猎手,正在酝酿着下一次、更致命的攻击。
他强忍着痛苦,内视识海。
那缩小了数倍、如同孩童般的元婴,悬浮在识海中央,光芒虽然黯淡,但……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他仔细“观察”着。
元婴的体积确实大幅缩小了,但其凝练程度,却远超之前!原本因为快速提升、吞噬恒星物质而可能存在的些微能量杂质、以及更深层次纠缠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果线,似乎都被那三道恐怖的“无名之风”给刮走了!
剩下的元婴,虽然弱小,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与通透!仿佛一块璞玉,被剥去了粗糙的外壳,露出了内部晶莹剔透的本质。它与陈三七神识的联系更加紧密,对能量的掌控似乎也变得更加精微。
“这风……竟也是在‘淬炼’?只是这方式,未免太过酷烈……”陈三七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但更多的却是寒意。这种淬炼,完全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似乎感应到了他意识的彻底清明,那股一直锁定着他的心悸感,陡然间暴增!如同蓄势已久的弓弦,猛地拉满!
陈三七心中暗暗叫苦:“还来?!这风若是再来三次,我这元婴怕是要被直接刮成虚无了!”他的神识几乎全部融入了元婴之中,元婴若灭,他便是真正的道消身殒,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不会有!
然而,预想中的第四阵“风”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呼”的一声轻响——并非物质界的声音,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
一簇无形无色的火焰,凭空在他那孩童般的元婴脚底点燃了!
这火焰,没有温度,没有光芒,但陈三七的神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它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专门焚灭“存在”的气息。
“……”陈三七一时无语,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先是刮骨削肉般的‘风’,现在又是火烤?这是要把我当猪羊一般,刮干净了再上火架吗?!”
起初,因为这元婴本质乃是恒星之力凝聚,对火焰有着极高的抗性,这无形的火焰燃烧得并不猛烈,他还能勉强抵御,同时忍受着那持续的、仿佛要将灵魂一点点烧成灰烬的剧痛。
但很快,随着那股心悸感的持续增强,那簇无形的火焰,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然暴涨!
火焰的颜色,开始显现出来——并非是炽热的红,也不是雷霆的白,而是一种幽深、高贵、却又带着无尽毁灭意味的紫色!
紫色的火焰,瞬间将他的整个元婴包裹其中,熊熊燃烧!
这紫火,依旧不散发任何物理意义上的热量,但它灼烧的,是元婴的本源,是纠缠的业力,是过往因果的残留!
“呃啊——!”
比之前“风劫”更加持久、更加深入骨髓、仿佛永无止境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无时无刻不在穿刺、煅烧着他的灵魂核心!这痛苦,不是一次性的爆发,而是持续不断、没有尽头的折磨!他必须凝聚起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意志力,去对抗这紫火的焚烧,同时还要承受这非人的痛苦!
这紫色火焰,并非要一次性将他烧成灰烬,而是要将他所有的“业力”、“因果债务”,连同他的意志一起,慢慢地、彻底地焚尽!
“业火……这就是业火劫!”陈三七在无尽的痛苦中,灵台反而因为极致的折磨而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清明,“偿还因果,焚尽业力……原来是以这种方式……”
他明白了,之前的雷劫是“体”的考验,心魔劫是“心”的拷问,而这风劫与眼前的业火劫,才是真正的“因果清算”!是天地对他疯狂“借贷”能量、打破枷锁、逆天而行的最终审判!
紫色的业火在他弱小的元婴上疯狂舞动,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的意识在痛苦的烈焰中反复灼烧,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唯有那一点坚守道心、渴望回归真实、守护家人的本愿,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这业火仿佛无穷无尽。
他只能咬紧牙关,在这紫色的炼狱中,苦苦煎熬,用自己的一切,去对抗这天地降下的、最残酷的“债务清算”。
这,就是逆天而行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