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实验室的钢化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沈心怡推开防火门,防护服袖口蹭过门框留下道湿漉漉的深色印记。导师背对着她站在光谱仪前,白大褂下摆沾着某种荧光试剂的斑点。
“证物科的系统日志显示您昨天调阅了张明案的生物样本。”话音在空旷实验室里弹了一下,撞上墙角堆积的废旧培养皿。探测器屏幕暗着,所有信号源像被雨声吞没了。
导师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目光在她汗湿的领口停留片刻。“例行数据校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移液器边缘,“上周学术委员会要求复核十二年前的实验参数。”
沈心怡把平板搁在实验台上,油渍在冷光屏表面晕开小片虹彩。“访问时间与万事通平台的后门登录节点完全重合。”防护面罩垂在颈间随着呼吸起伏,呵出的白雾短暂模糊了屏幕上的红色标记点。
导师突然笑出声,从抽屉里抽出份泛黄的论文手稿。“聪明如你竟没发现?那组生物密钥算法本就是我参与开发的。”纸页边缘卷曲处露出基金会的水印,“当年镜湖计划的核心就是社会行为校正模型。”
铝制拐杖敲击地面的杂音突然从加密耳机里传来,陆小凡的嗓音嘶哑得像砂纸打磨。“那什么…老家伙开始念经了。”背景里混着药瓶滚落的叮当声。
沈心怡划开频谱分析图,三条辐射轨迹在坐标轴顶端交汇。“万事通平台昨晚接收到的清除指令,发信地址伪装成实验室服务器。”她注意到导师右手无名指沾着星点荧光染料,与赵伟袖口的污渍同色系。
“数据幽灵协议从来就不是什么创新。”导师抓起消毒喷雾喷向台面,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十二年前我们就在艺校防空洞测试过活体信号放大…”话音戛然而止,移液器从颤抖的指间滑落。
加密频道里传来变声器的机械语音,背景杂音里混着《月光》钢琴曲片段。“沈同学,令尊的退休金账户最近有笔异常跨境转账。”
陆小凡剧烈咳嗽起来,铝制拐杖砸中金属的撞击声刺透电流杂音。“他在恐吓!老李刚说监察组扣押了你爸的银行流水!”
导师突然拽开档案柜,泛黄的实验记录本簌簌滑落。“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某页手绘的星图坐标与陆小凡素描本上的弧线完美重叠,“当年参与测试的孩子们…现在都是万事通平台的核心管理员。”
沈心怡的探测器突然发出细微蜂鸣,代表监听信号的红色光点出现在校园围墙外。“包括张明?”她翻到记录本末页,失踪少年的照片下标注着“偏差值超标-永久校正”。
“那家伙是自愿成为活体服务器的。”导师抓起白大褂擦镜片,布料留下油渍的纹路,“社会工程协议需要锚点,就像蜘蛛需要织网的支点。”
雨声更急了,实验室顶灯忽明忽暗地闪烁。陆小凡的呼吸声透过耳机变得急促。“防空洞…我哥的星图…”
导师猛地关紧百叶窗,slats缝隙间漏进细碎霓虹。“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他递来加密U盘,金属外壳刻着基金会徽章,“拿着这个去找监察组的赵伟,就说是你导师给的投名状。”
沈心怡突然想起上周导师询问数据幽灵加密原理时,镜片后那种异常的灼热。胃部传来熟悉的紧缩感,像吞下了冰块。
“十二年前你们管实验体叫什么?”她划开平板显示万事通架构图,红圈标记的节点与社会偏差校正系统v12.0重叠,“镜湖计划的原始数据…是不是从来就没销毁过?”
铝制拐杖刮擦地面的噪音突然中断,加密频道陷入死寂。导师无意识揉着右手腕骨,那片皮肤上有陈旧的针孔痕迹。
“聪明的孩子总是活不长。”他轻声说,消毒喷雾罐在掌心捏出凹陷,“当年张明也像你这样追根究底。”
沈心怡同步调出法律条文界面,红色警告标识在雨声中疯狂闪烁。“未经授权的活体实验…最高刑期是二十年。”防护服领口蹭过下巴,布料被汗水浸得发硬。
窗外传来无人机嗡鸣,实验室的应急照明灯突然亮起。导师退到阴影里,白大褂下摆扫落满桌试管。“基金会能给你父亲安排境外医疗,当然也能让某些档案永远消失。”
陆小凡的加密信息突然弹出,像素化的骷髅头在屏幕角落旋转。“老李刚截获清除者网络的指令…他们要在三小时内处理掉所有知情者!”
沈心怡拔出平板接口,数据线在指尖留下浅红勒痕。“包括当年在艺校地下画星图的孩子?”她注意到导师左耳戴着枚微型骨传导耳机,金属触点闪着冷光。
雨点砸在通风管道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导师突然扯下耳机碾碎,变声器的机械语音从碎片里断续溢出。“你会后悔的…就像你母亲当年…”
探测器屏幕骤然亮起,七个红色光点形成包围圈。沈心怡拉紧防护服领口,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原来您也是活体信号放大器。”她划开生物密钥验证记录,某个轮椅符号的辐射轨迹与导师的生理参数完全重合。
铝制拐杖重重砸向地面的震动透过耳机传来,陆小凡的嗓音带着压抑的痛楚。“那什么…我哥笔记本里提过…基金会擅长把研究员变成信号中转站。”
导师踉跄撞上离心机,仪器发出刺耳警报。“社会校正需要代价…”他嘶哑地笑起来,指甲在控制台划出凌乱刻痕,“我们不过是…更有效率的蜘蛛。”
沈心怡快速备份核心数据,加密U盘在掌心泛着冷光。“最后一个问题。”她调出十二年前的通信日志,泛黄的数据库条目在空气中展开,“夜枭的生日密码…是您设置的还是张明?”
雨声突然停滞,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导师瞳孔剧烈收缩,某种非人的机械音从喉骨间溢出。“演出…继续…”
防火门被猛地撞开,赵伟举着搜查令站在雨幕里。他袖口的荧光染料在应急照明下泛着诡谲绿光。“沈心怡!监察组要求立即扣押所有实验数据!”
沈心怡抹了把面罩上的雨水,指尖碰到防护服内袋里坚硬的U盘轮廓。远处大学围墙外,几辆黑色轿车正亮起前灯。她最后看了眼导师扭曲的面容,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学者现在像张破裂的面具。
“分头走。”她对着加密麦克风低语,声音混着雨声飘散,“告诉林溪…用镜湖计划的初始代码当密钥。”
铝制拐杖敲击地面的节奏从耳机里传来,陆小凡的呼吸带着肋骨折断的抽气声。“成…反正这条破腿也跑不远。”
沈心怡推开安全窗,雨水立刻扑了满脸。实验室的灯光在积水里破碎成无数光斑,像是指引又像是警告。赵伟的质问声被暴雨吞没,橡胶鞋底摩擦地砖的声响越来越远。
探测器发出最后一声蜂鸣,代表监听信号的红色光点彻底消失。她攥紧加密U盘,金属外壳刻痕硌着掌心。某个决定在胸腔里成形,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远处城市轮廓在雨幕中扭曲变形,霓虹灯牌像垂死的萤火虫明灭不定。沈心怡拉下面罩深吸口气,雨水的腥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涌进鼻腔。她想起父亲总说真相像剥洋葱,现在才明白每层都让人流泪。
陆小凡的加密信息突然弹出,文字边缘带着星图纹路。“我在三号点等…但这边信号差得连鬼都嫌。”
沈心怡快步穿过灌木丛,枝条刮擦防护服发出沙沙声响。导师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那句“就像你母亲当年”像根针扎进太阳穴。她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需要撕开这张编织了十二年的蛛网。
雨势渐缓,云层缝隙里漏出稀薄月光。沈心怡低头看了眼探测器,屏幕反射出自己苍白的脸。实验室方向传来警笛的余韵,很快消散在潮湿空气里。
她掏出加密手机,林溪的骷髅头表情包在屏幕上旋转。传输进度条定格在百分之九十一,最后那段被蠕虫病毒吃掉的数据或许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