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微怔，一时未能领会程序话中深意。
程序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下去：
“最后一刻……我本可以强行关闭灵境。
但二哥冲过来时，我以为寒戟那边会收手——”
“从触发禁制到灵境完全封闭，”陈飞忽然开口打断，“最短要多久？”
“至少一息！”程序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
陈飞的手已落在他肩上，按得沉重：
“阵法流转自有其理，岂是说断就断？当时情急，我那安排本就是强人所难。”
他摇了摇头，眼底映着光幕的幽蓝，
“如今回头再看，祸福难料。若真提前关闭了灵境，大姐和小宇恐怕……”
话未说尽，意思已明。
陈飞望向光幕定格的画面，声音很轻：
“现在这结果，谁说不是最好的安排？”
陈云伸出手，轻轻覆上陈飞的手背。
陈升也叠手上来，最后是陈宇。
程序肩头虽沉，心中那块积压数日的石头，却在这一刻无声消散。
这时，门被轻轻叩响。
管家路甲躬身立于门外，手捧一枚玉简，神色略显忐忑：
“府主，几位公子小姐，这是升仙宴三日详案，请府主过目。”
陈飞示意，光幕展开：
第一日，迎宾致贺，主家答谢，设宴百席，辅以歌舞；
第二日，演法切磋，晚间拍卖；
第三日，元婴讲法，阐述大道。
方案周全体面，完全沿袭了修真界数千年的惯例。
陈宇探头看了看，咧嘴笑道：“排场不小嘛！还有拍卖会，热闹！”
陈云微微颔首：“路管家费心了，安排得周全。”
陈升目光扫过，神色平淡——他在无极宗见惯此类场面，未置一词。
陈飞踱了两步，沉默不语。
这方案合格，却远非他所需。
前世记忆脑中浮现：开幕式的宏大叙事，晚会的沉浸演绎，发布会营造体验的巧思……
“歌舞助兴……”他低声重复，眼中渐起微光，“仅仅只是‘助兴’吗？”
见府主存疑，路甲连忙在玉简上轻点。
光幕画面一变：
云端仙阙，白玉瑶台。
无数仙女凌空起舞，衣袂飘飞，身姿轻盈如风。
背景丝竹清越空灵，不染尘俗。
舞姿完美，乐音精妙，每一帧皆符合修真界对“仙韵”的最高想象。
陈升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此类场面他已见惯。
陈宇倒是多瞧了两下，眼睛发亮：“还不错……”
陈飞却皱起了眉。
不对。
眼前的画面反而让他看清了问题所在。
或许因修真之路漫长枯燥，历练又常伴血腥，
神州的歌舞似走向了一个极端——
极力追求“仙气”，追求超凡脱俗的“完美”：
所有舞蹈皆求身姿轻灵，欲乘风归去；所有音乐皆求清冷寂寥，仿佛来自天外。
唯独少了人气……
艺术成了精致的符号，而非灵魂的共鸣。
“停。”陈飞抬手。
光幕定格在一名舞者仰望苍穹、神色悲悯却空洞的瞬间。
静室一时无声。
路甲不安，不知府主对这上品仙舞有何不满。
陈飞目光从光幕移开，缓缓扫过众人，落在程序专注的脸上。
“我们不需要这个。”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决断的重量，
“不需要这些悬浮在天上、与人世无关的‘仙乐仙舞’。”
他重新踱步，步伐更稳，思绪却愈发奔涌。
“我们要的，是能让人心跳加快、血液沸腾起来的东西。
是征伐的战鼓，是开拓的号角，是绝境中的嘶喊，是重逢时的泪光。”
陈飞眼中光芒灼人，
“是凡人的挣扎与不屈，是修士问道的苦痛与执着，
是这片土地上真实存在过、正在发生的——人的故事。”
他忽地停步，看向程序：
“程兄，你的阵法能记录并复现‘气息’与‘情绪’的波动，对吧？”
程序眼神疾闪：“可以。
只要捕捉到足够强的神识印记或情感场域残留，配合环境参数，便能模拟重现。”
“好。”陈飞点头，语速加快，
“我们是否把‘展示’与‘庆祝’割裂太开了？
为何演武是演武，讲法是讲法，宴饮是宴饮？”
他看向众人，眼中光采流动：
“如果……我们把这三日，变成一场有起承转合、有明确主题的‘大戏’呢？”
“大戏？”陈宇好奇。
“对，一场名为‘升仙之道’的大戏。”
陈飞思路愈发明晰，
“第一日，不是简单迎宾，而是‘立规’与‘示诚’——
用我们的回礼与待客之道，拉开序幕，奠定基调：镇北重实利、重规则，更重人心。”
“第二日，阵法重现战阵杀伐之烈，乐舞演绎开拓奋进之魂；
镇北学府全体师生出动，于百艺街摆下‘百艺会客’。
丹药、符箓、炼器、灵植……各学科师生亲自主持演示，与来客交流切磋。
让所有人亲眼看见、亲身感受：镇北今日之气象，其根在学府，其源在传承。
陈府能走到今日，倚仗的从不是一族之力，
而是整个镇北学府积年累月培养出的万千学子、百业菁英。”
“而第三日……”陈飞目光锐利，“更不应是枯燥讲法。
大姐，二哥，小宇，你们灵境经历，便是最跌宕起伏、最能打动人的‘故事’。”
他脑中，前世的音乐、灯光、舞台调度与今生的修行感悟飞速交融。
“我们需要一种方式，不是‘讲’出感悟，
而是让所有来宾‘经历’一遍你们当时的心路——哪怕只是短暂共情。”
陈飞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音乐、画面、气息引导，乃至环境营造！”
“就像三弟方才所言，构建一个‘情域’？”陈云若有所思。
“正是！”陈飞重重点头，
“升仙宴就是我们的舞台。我们需要贯穿始终、牵引情绪的灵魂旋律。
而你们三人——”他依次看向陈云、陈升、陈宇，
“便是这场‘大道之剧’的主角。”
“无需演绎，只需将当时最真实的心境与气息，随着剧情的节奏，层层释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