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见这头猿精忠义如此,不免叹了一口气,点头应允,“只要道友约束群妖不胡乱杀生造孽,任何行止我都不会干预。”
猿将军颜色稍缓,略想了一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并铜精剑一起递给路宁,“路道友,你我恩怨夹杂,实难分辨,不过你既然许我为百目大王守墓,不可不谢。”
“此是某家一生学剑的心得并自悟的苍猿剑法,还有当初百目大王所赠的一口铜精剑,我如今要它们也无用,便赠给道友作个念想。”
路宁正待推辞,却见猿将军神情十分肃穆,目光坚定,知其意念不可动摇,只得依言收下。
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便也在其耳边低声将白猿剑诀的奥义倾囊相授,这门剑诀是龙华山白猿所传,与猿将军同种同源,路宁以此中玄奥传授,也是可惜他一身剑术,有意助这头有情有义的猿精更进一步。
猿将军得了路宁传授,也觉受用匪浅,旁边鹿呦鸣又道:“猿道友,我与你不打不相识,我意欲托庇在道友麾下,也在这浮山之巅修行,却不知猿道友意下如何?”
“谈何托庇,你我结伴修行便是。”
猿将军点头应允,回头看了看百目妖王的大殿,见那殿中原本金光华丽的神像已然因为百目妖王身死而变得暗淡无光,四下里一片狼藉,不免更是因景伤情。
路宁见状,知道他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大师兄那边还有事要吩咐自己,故此不便耽搁,便对猿将军、鹿呦鸣道:“既然如此,在下这便要告辞了,日后若有机缘,或有再见之日。”
说罢,便与二妖道别,带着藏地大王离开浮山之巅。
他们先回了一趟藏地大王的洞府,鼠妖把多年来的积累尽数收起,路宁自己则带上了牛玄卿和黄公焞二妖,这才一展掌中灵符,化为一道门户,施施然领着三妖离开了锁魔镜世界,回到了紫玄洞天的缙云宫中。
一入紫玄洞天,牛黄二妖虽然自居奴仆不敢乱动,但还是忍不住四只眼睛乱看,心中欣喜溢于言表。
藏地大王也自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对路宁道:“路道友厚恩,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当报偿,只是这紫玄洞天乃是道家福地,区区小妖不敢多待,还望道友能送我离开,免得灵气太盛,损了我的修为。”
路宁道:“这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却不知藏地道友欲往何处,可是要回当年的居所?”
藏地大王摇头苦笑道:“我数百年前的巢穴如今恐怕早就不在了,再说也无什么紧要之物在,回不回去不打紧。”
“当年我听闻紫玄洞天便在南屏山中,这座大山纵横数万里,修行之辈尽多,也不差我这一个小妖,故此我打算出了紫玄洞天后便在南屏山中寻一处地方修炼。”
路宁笑应道:“这事却容易。”
他转念一想,藏地大王毕竟学的魔道,而且先前一同斩杀蛇妖、谋夺清净莲华轮时,这头鼠妖无论修为、行事、谋算、言谈都有可观之处,说不定日后便有成就,故此出言提醒道:“只是道友不拘在何处修行,都须得上体天心,莫要轻易堕入邪魔之道,否则便是我肯饶放,只怕天地也不会容你。”
藏地大王点点头,自信说道:“我在锁魔镜中这几百年也不是白待的,更何况还与路道友你有约在前,你大可放心。”
路宁这才在缙云宫中寻了一个玄巾力士道:“我乃李元阳真人师弟,今有这位道友有事要出紫玄洞天,便送到南屏山中即可,不知力士可否相助?”
那玄巾力士瓮声瓮气回道:“遵法旨!”说罢,将身化为一道黑光,不待藏地大王与路宁告别,便将其一下卷起,倏忽间飞去云端。
片刻之后,这力士便自飞回,又变化回神将模样道:“已经将贵道友送去洞天之外,南屏山中,未知可还有法旨降下?”
路宁不知道这力士如此莽撞,却晓得藏地大王巴不得早点脱出紫玄洞天,左右也没坏事,故此也就不再挂怀,先谴退了玄巾力士,转而对牛黄二妖道:“当初我答应给你们俩一个机缘,如今已然带挈你们出了锁魔镜,你们是打算如藏地大王一般去外面世界闯荡,还是打算留在我身边为仆?”
牛玄卿和黄公焞扑倒在地,忙不迭的说道:“老爷,小的两个愿永世相随,还请老爷莫要嫌弃我们俩个没用,始乱终弃了也!”
路宁笑骂道:“胡说些什么,这个词儿好用在这里么?不撵你们走便是,还不快滚起来,倒叫大师兄看了笑话。”
牛黄二妖得了准信,连忙站起身来,嬉皮笑脸的站在一边。
路宁对他们说道:“我此时要去缙云宫后殿寻大师兄,你们且在此处等候,万不可乱动乱闯,万一惹恼了大师兄,可别怪我不替你们分说。”
两妖也知道此地与锁魔镜中不同,连道不敢不敢,做出一派老实模样来。
毕竟这座缙云宫中隐有无数道门禁制,法力气息庞大无匹,更有玄巾力士往来,这些力士可都是有金丹以上法力,随便一根小指头也能碾死他们这等微末小妖。
路宁吩咐了牛黄二妖几句,这才穿房越殿,往缙云宫后殿行去。
李元阳真身一直在后殿之中修行,感应到路宁进来,方才睁开双眼,站起身来道:“师弟,你在锁魔镜中一年不到便练就不凡剑术,可见天资聪颖,只是修行道路坎坷,我怕你心中有自得自满之心,故此特意招你至后殿嘱咐几句。”
他将背一抖,一口看去极为普通的长剑冲天而起,继而落在李元阳手中,“我今为你演练一遍玄都剑诀,你好生观看,记在心中。”
说罢,李元阳便缓缓将玄都剑诀二十四式一招一招使来,路宁知道此乃天大的机缘,亦是师兄一番善意,因此全神贯注,细细观看。
李元阳修炼年头极久,法力修为比起路宁也不知高出多少,在天下间亦以剑术闻名,这二十四式玄都剑诀使来,虽然慢如老牛破车,而且只以等同路宁修为的微弱真气催动,但招数之精奥,意韵之菁纯,境界之高妙,实在远远超出了路宁所能想象的极限。
休看前些时日他在藏地大王洞中悟道,似乎已然尽数得到这一门剑诀的真传,深通其妙,但此刻与李元阳一比,简直犹如萤火比之皎月,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眼看着李元阳将二十四式剑法缓缓由苍松式使到最后一式残雪式,一股充塞天地,巍峨高悬的意味陡然从他身形上显露,继而贯通天地,满布整座缙云宫。
在路宁看来,李元阳似乎突然化身成为高居云天之上的一尊莫名存在,拥有不可思议的神通与力量,不可注视、不可揣测,掌控万类、万劫不磨,甚至令人生不出一丝抵挡抗拒之心,不禁深深沉浸其中,体悟这股剑意之中的无限意韵。
“玄者,深奥高悬也,都者,归一执掌也。当年祖师传下这门剑法,蕴藏绝高剑意于其中,你虽然初步练成了玄都剑诀,但是距离领悟剑意,真正将剑法彻底练成还差之甚远,我观你甚有剑术天赋,故此才越俎代庖,替温师叔指点一二。”
“望你日后好生修行,将本门剑术发扬光大,也不枉你学艺一场。”李元阳收剑盘坐许久,待路宁从体悟剑意的恍惚中醒转过来方才开口道。
路宁当初在雁荡派九霄天禽剑阵中经历公冶耽真人的持剑问心磨难,便是以剑意直指人心的秘法,有了那次经验,这次近距离体悟李元阳展现的剑意,所得好处之大实在难以想象。
故此清醒过来的路宁恭恭敬敬向李元阳行了三个大礼,以感激这位大师兄传艺之德,毕竟此番传授着实非同小可,实乃是以道门最上乘剑术的精义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