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立时恍悟,想起当年温半江真人将自己收为外门弟子时,除了赐下心法秘传玉锁金关决外,更有一本术法秘要,一本修行杂录,与大千录、紫玄天书作用一般无二,只是其中内容精简了无数。
想来紫玄山弟子入门都有这么一套道书,介绍修行世界常识与一些常用法术,否则事事都靠师父来指点,那师父也就不用修炼了,每收一个弟子就得先花个几年时间从基础教起。
两人一边谈论仙官符诏之事,一边并了剑光协同飞行,不一时就到了邵柴州所居的碧云峰云鹏楼外。
此地风景绝佳,位于白云缥缈深处,一座危楼耸入云内,不知其多高、不知其多广,仿佛云中大鹏鸟而不可测度,故名云鹏。
只是云鹏万里,终要有落足之地,这云鹏楼也有与人间相连之处,便在碧云峰一处悬崖之上。
路宁与石亦慎按落剑光显出身形来,立在危崖之上,石亦慎不免指点路宁看这座高楼,介绍此地的来历与妙处并邵柴州师兄之事。
二人正轻声谈笑间,便听得云中传来人声道:“何人来此喧哗?不知道这里是本门庶务重地吗,如此胡为!”
这呼喝声音甚大,语气中颐指气使意味十足,颇有些刺耳。
声未毕,云中便走出两个人来,都穿着紫玄山本门的黑色道袍,只是服色甚是简单,比起路宁当初得自马奇所赠的道袍看去更素,也更简陋些。
石亦慎在内门多年,资历极深,甚至不比排名最末的几个真传弟子差多少,洞天之中上到师长下到外门弟子,几乎无人不识、无人不熟,见了那两个人便笑道:“原来是司东来、方不平两位师侄儿,你们是在替师父轮值守门不成?”
这两人正是邵柴州的徒弟,紫玄山七代门人之中,有几个修行年久的已经成就散仙,自家也收了几个徒儿,是为紫玄第八代弟子。
邵柴州是申长河真人二弟子,七代之中排名第四,亦是元婴高人,故此早早就收了几个弟子。
不过其中并无特别出色的人才,如今都只是内门弟子,甚至整个紫玄山都尚无第八代的真传。
司东来、方不平与石亦慎也是旧识,其实早听出是他的声音,只是因为一些缘由心中有气,故此特意发作一番。
但是他们到底知道厉害,当着石亦慎的面并不敢摆什么脸色,毕竟这位石师叔乃是温半江真人爱徒,虽然未成金丹,不入真传,但一身修为委实厉害,传言法力能与下品金丹匹敌。
司东来与方不平虽然入了四境多年,修为却是平平,因此真当着石亦慎的面,还是立刻改颜道:“原来是石师叔当面,却是我们兄弟孟浪了。”
石亦慎为人谦和没什么脾气,本事又高,人又大方,还雅擅炼丹,与小辈在一起浑没什么架子,本来最得后辈弟子喜爱,今日虽然被司方两个喝了几句,却也不以为意。
在他心里,毕竟不知者不怪,笑眯眯的道:“你们两个,入门已经不少年了还这般莽撞,今日幸好是我,若是邵师兄的别派好友来了,或是本门长辈驾临,你们岂不是要闯祸?”
路宁却似乎觉察出了什么,斜眼打量两人,见他们表面唯唯诺诺,眼神中却隐隐透出得色,便猜出两人其实是故意。
他脾气倔强,有些看不过眼,随即又在心中一哂,暗道这两个小子不知为了什么事,怎么似乎有些对石师兄着恼的样子?只是头次见面,我也得给四师兄留个面子,并不拆穿你们,先放在此处,下次若有再犯,才打个二罪归一好了。
司东来与方不平见过了石亦慎,略谈论了几句,因觉着路宁面生,目光不免频频注视,石亦慎便介绍道:“这位乃是你们路宁路师叔,亦是我师温真人弟子,本门真传弟子中排名第十二。”
论理说真传弟子身份比起石亦慎这个所谓内门四境第一更要尊贵些,司方两个八代的小辈头次见面,不说以礼参拜,总要恭谨些才是。
只是他们俩却是面上一垮,勉强拱了拱手便算行过礼数了,竟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就把脸转过去了,心中尚自暗骂道:“好啊,原来你就是路宁,好不要脸,什么好处都要占尽了,你这样的人位列真传,真是本门的羞耻。”
路宁见状便自恍悟,石师兄原来并非是得罪了这两个小子,反倒是吃了自己的挂落。
本来若无先前对石亦慎不恭之事,他根本也懒得挑两个小辈的礼,但既然他们对石亦慎无礼在先,此时又是如此放肆模样,以路宁的脾气焉能就此放过?
须知路宁少年时脾气便极刚强,胸中有一股不平之气,看不惯便要发作,否则当年也不会在龙宫之中呵斥清河君惹下大祸。
这些年经温半江真人设下诸多考验磨砺道心,其实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从当年的性如烈火钢刀,变成如今的绵里藏针,外表看起来谦逊温和,真要惹恼了他,内中也是锋芒毕露的。
此时遇着两个小辈放肆,他眉头猛然一拧,怫然不悦道:“怎么,邵师兄就是这般调教的弟子,遇见长辈不说见礼,便是师叔也不叫一声,摆这些脸色却与谁看?”
“回头我却要和颜阕师兄说一说,不可对小辈们太宽纵了也。”
颜阕虽然不怎么理事,但他性情清冷,如同寒冰一般,在本门真传弟子中负责掌刑罚之剑,换句话说就是负责门人弟子们的定刑处罚。
司东来与方不平虽仗着极得邵柴州宠爱,又是掌门一支的弟子,平素里放肆惯了的,对于颜阕这个本门天才师叔却有十分的畏惧。
此时听得路宁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家再怎么不齿面前之人,他也是货真价实的本门七代的第十二位真传弟子,得过掌教师祖符诏认可的,与师父、颜阕师叔等都是一辈,心下便怯了几分。
方不平年轻气盛,还待分说几句,司东来比他更稳重一些,连忙一拽师弟,拉着他躬身向路宁施礼道:“确实是我们两个师侄缺了礼数,我与师弟先前刚被师父责骂了一番,心中有些埋怨,头次见路师叔时忘却施礼了,还请师叔看在师父面上不要见怪。”
他二人勉强弯腰施礼,自觉已经是再三容忍了。
路宁却不曾做个老好人惯着他们,甚至干脆也就不去理会他们,就将两个小辈晾在一旁,自顾自地对石亦慎道:“师兄,既然掌教真人和师父有命,我们还是早些去见邵师兄吧,没得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了正事,掌教师伯和师父那边必定不悦。”
石亦慎何等聪明的人,只是先前心思不往这方面想罢了,后来司东来与方不平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了,他焉能看不出来?
只是石亦慎涵养太好,不愿对小辈发作,眼见得路宁教训师侄,正合他意,故此也顺口接道:“路师弟所言甚是!”
当下两人便将司、方两人甩在一边,径直往云鹏楼而去。
两个小子虽然心中颇有怨气,却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路石走入楼中。
许久之后,两人方才恨恨道:“身为长辈,一点气度都无,仗着得了掌教真人与师伯宠爱,就随意抢我们这些后辈的机缘,那仙官符诏对他们又有何用?非要夺了去,本来我们修炼就难,他们还多吃多占,掌教师祖好偏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