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那带着一丝急切甚至近乎谄媚的问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更汹涌的暗流。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还在为百万黄金咋舌的使节和大臣,都瞬间聚焦到了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面对父皇那灼热的目光,以及满殿混杂着震惊、贪婪、好奇的注视,神色依旧平静。
他先是对着小兕子温和一笑,看着妹妹正开心地用指尖戳着布兔子软乎乎的肚子,那兔子还配合地扭了扭,引得兕子又是一阵咯咯娇笑。
然后,他才转向李世民,从容开口,声音清朗,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回父皇,此物名为幻梦,跟那个丹药一块所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在他口中被命名为幻梦的玩偶,继续道,
“它并非活物,亦非妖邪,更像是一面能映照人心的宝镜。其玄妙之处在于,它能感知持有者心中最真实、最强烈的念头,并以此为基,幻化形态。”
他看向正与兔子玩得开心的小兕子,语气柔和:
“兕子纯真烂漫,心中所念不过是想要一个能陪伴她,与她嬉戏的可爱伙伴。故而幻梦便化作了这只与她心意相通的小兔。”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更深的意味:
“而且,它所幻化出的形态,并非徒具其表。其灵动与否,所能展现出的能力,与持有者内心深处对所想之物的理解与情感息息相关。你越是了解,越是思念,它便越是栩栩如生,更加能发挥出它原本的能力!。”
他这番解释,如同在众人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映照人心!随心幻化!理解越深,幻化越真!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机关巧物的范畴,触及了精神与物质的玄妙领域!
如果说刚才的变形和活动让人震惊于其神异,那么此刻的解释,则让人感到了其恐怖的潜力!
它能看透人心!它能实现想象!它甚至能.....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许多人的脑海,尤其是那些深知陛下心里最思念的人的老臣,如长孙无忌,瞬间屏住了呼吸,猛地看向御座上的李世民。
果然,李世民的呼吸在听到“越是了解、越是思念,便越是栩栩如生”时,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脸上的那种对黄金的渴望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炽热,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
他死死地盯着李承乾,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变形:“承乾.....你.....你说的是真的?它.....它真的能.....”
他没有说完,但那双瞬间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追忆与渴望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承乾看着父皇那几乎要失控的神情,心中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父皇可愿一试?只需手持此物,凝神静气,专注于心中最想见到的人或物即可。不过儿臣要提醒父皇,此物每次变幻后,需间隔十二个时辰方能再次使用,且变幻形态维持的时间,也与心神消耗有关。”
李世民几乎是踉跄着从御座上冲了下来,完全顾不上什么帝王威仪。
他几步来到小兕子面前,蹲下身,用从未有过的、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对女儿说:“兕子.....让阿耶看看你这个小伙伴,好不好?“
小兕子正玩得开心,有些不舍,但看到父亲那异常郑重的眼神,她还是乖巧地将怀里还在抖耳朵的布兔子递了过去:
“阿耶要轻轻的哦。“
李世民颤抖着双手接过布偶。就在接触的瞬间,兔子形态迅速消散,重新变回了那个朴素的粗布偶。
整个立政殿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世民手中的布偶上。
李世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掌心的布偶上,凝聚在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突然,布偶开始发出温润的光芒,这光芒不同于之前,它更加内敛,仿佛来自生命本源。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布偶的形态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粗劣的布料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逐渐化作细腻的肌肤;歪斜的针脚化作精致的宫装纹理;原本抽象的形状,正在迅速拉长、塑形.....
当光芒渐渐消散时,立政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站在李世民面前的,不再是布偶,也不是什么微缩的人形,而是一个与真人一般无二、与生前的长孙皇后完全一样的女子!
她身着淡雅宫装,身量修长,眉眼温婉,连发丝都根根分明。最让人震撼的是她的眼神——那温柔中带着睿智的目光,那微微含笑的唇角,那娴静端庄的姿态,都与众人记忆中的文德皇后一模一样!
“观音婢.....“
李世民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他踉跄上前,想要触碰,却又怕这只是一个幻影。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陛下。“
清雅温柔的声音响起,正是长孙皇后生前的声音!她微微屈膝行礼,动作优雅自然,连衣袖拂动的弧度都那般熟悉。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李世民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那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让他确信这不是做梦。
“臣妾一直都在陛下心里。“长孙皇后温柔地回握住他的手,用熟悉的、带着些许心疼的语气说,“陛下清减了。“
这一幕让整个立政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中。
长孙无忌已经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是娘娘回来了!“
其他老臣也纷纷动容,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李泰彻底呆住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这个与母亲一模一样的人,打破了他所有的认知。
小兕子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娘“,小嘴一瘪,带着哭腔扑了过去:“阿娘!“
长孙皇后温柔地蹲下身,将扑来的小女儿拥入怀中:“兕子都长这么大了。“她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动作轻柔而熟悉。
李承乾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超出预期的一幕。他没想到,“幻梦“在父皇如此深厚的思念催动下,竟能完美到这种程度!
不仅形似,更是神似,连记忆和性格都一般无二。
波斯使节已经跪伏在地,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这是神迹.....真正的神迹.....“
高昌使节也目瞪口呆:“长生天啊.....这难道是真的起死回生?“
李世民紧紧握着长孙皇后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贪婪地注视着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声音哽咽:“观音婢,朕.....朕有太多话想对你说.....“
长孙皇后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轻声道:“臣妾都知道。陛下这些年的辛苦,臣妾都看在眼里。“
立政殿内,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先前那些珍贵的礼物,在这“死而复生“的神迹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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