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士杰孑然半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漂亮的脸蛋,娇纵的时候很鲜活,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沈砚修养的一条狗,放眼辉市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但是他也见过她惶恐无助的时候,眼泪落在他肩膀上,让他这个硬汉的心尖也软了几分。
他怎么能把她留下呢?
一个落魄千金和他这样的人物搅在一起,只会把两个人都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凝视着那张惊艳过他的脸,过了很久,一直到候机厅又响起了播报,理智终于回笼。
他冷笑了一声:“二小姐,我忘了告诉你,我从来不缺女人。我以为你在兰桂坊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
桑华庭脑子里的一根神经断开了,全身都克制不住地颤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下一刻,扬手给了他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许士杰没有躲,重重地挨了一下。
桑华庭手里拿着行李,怔怔地看着他。她发现自己和姐姐一样傻,居然会放下身段去求男人的怜悯。而且还是亲手把桑家埋葬的男人。是他亲手把桑远峰送进去的,那些材料有一半出自他手,她不是不清楚。
权力是个好东西。哪怕是隐形的权利,都让许士杰难以放手。他怎么可能让她这个经济犯的女儿留下来影响他在沈家的地位?
他只要仍在沈系的核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怕没有名门千金,顺手包养几个小明星也不是问题。
她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哭着哭着反而笑了:
“你们沈家的男人,包括你,没一个好东西。”
“全部都是懦夫。”
许士杰没有反驳她这句话,他甚至觉得她骂的是对的。
他摸了摸自己嘴角,好像是出血了。
被打了一巴掌之后,他彻底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的来意:“二小姐,如果有你姐姐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吗?她怀着砚修的孩子,沈家不会为难她。”
桑华庭觉得这一家子可笑至极,她可以想见今后沈家会更加辉煌。沈家要找的不是自己姐姐,找的是流落在外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别说她不知道桑晚的去向,她就是知道,也绝不会透露一个字。
…
北方的冬天悄然而至。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落在瓦檐、枝头,顷刻间将整个小镇裹成一片苍茫。
桑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恢复得如何。自从不再流血后,她便固执地下床照顾小雨晴。夜里独自一人时,身体里还有有种隐隐的空落与酸痛,好像只要抱紧小雨晴才能缓解一二。
程青的病一天比一天重,药石无医,最终她连师姐都没有留住。师姐奄奄一息的时候,紧紧攥着她的手,只留下最后一个愿望——要她无论如何,要带着小雨晴活下去。
漫天大雪中,她送别了这个世上自己最亲的人之一。葬礼人很冷清,只有寥寥几人。风雪之中,棺木缓缓下葬,天地肃穆,寂然无声。
她知道师姐想安安静静地和这个世界告别。
邻居大娘大爷帮了她的忙,料理了所有细碎的事务。墓碑立在山头的时候,风声呼啸而过,她仍然觉得不真实。
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生死相隔居然不是一句虚无的叹息。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神,是死神。
大娘看到呆立了很久,劝了她一句。
逝者已去,她终究要为活着的人考虑。
她听进去了,这是这么多年,她听到的最通透的一句话。
这两个月,她看到了所有新闻,远峰集团轰然倒下。二审之后,桑远峰以后要在提篮桥的铁门之后度过后半生。
报道里,已经没有桑华庭的名字。曾经的风光名媛,如今只被人当作笑谈。社交平台的评论区里,这个名字倒是被提起过,却再没有半分羡慕与光彩,只有叹息与嘲讽。
付文礼的资金大幅撤退,沈系大获全胜,局势在暗流涌动间彻底易手。
雪霁天明,天色放晴,她背着小雨晴站在山顶,抬眼望去,远处城镇与山川都被厚厚的雪覆盖,轮廓模糊。
大雪似乎覆盖了一切,无论是繁华,还是污浊,皆被掩盖,天地之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既然如此,就从这里重新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