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见过她了。”
吴佑曦有些扭捏,从申奕辰怀里挣脱出来。
“她挺漂亮的…”
“胡说,我们曦曦最好看。”
申奕辰亲昵地叫着她的小名,随手把领带扯了下来,团成一团,丢了出去。
吴佑曦是昨天知道申奕辰要去见温宁的。
申奕辰的秘书不小心说漏嘴的。
这个名字有她脑海里闪了一秒,她就意识到温宁是谁了——那天在宴会厅给自己解围的女人,就是自己男朋友要接触的对象。
申奕辰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之后,坐直了身体,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你怎么会见过她?她找你麻烦了?”
他和吴佑曦的关系维持了很久,虽然没有对外公开过,但只要有心人一查,就能找到半海花园这个地方。
一个赌场的经理人,若真有心要找一个小女孩的麻烦,黑的白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申奕辰的眉头紧锁,手指在膝盖上轻敲,语气里不自觉带出几分压迫:“她和你说什么了?”
吴佑曦垂下眼,轻叹了一口气,她不喜欢温宁那个女人,气场太强了,像是开了刃的刀一样,哪怕她给自己解了围,她还是不喜欢她。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吧,谁能对自己潜在的情敌大方呢?
不过她还不愿意歪曲事实:“你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没找我麻烦,我是前几天在产业协同峰会上见到她的。你未来的太太不光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人还特有气质。”
她越说越委屈,最后补充了一句:“总之就是你们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完美女神。”
申奕辰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惯会哄人,听到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开始逗她:“是吗?那我去见她的时候,可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万一这位温女神看不上我怎么办?”
“我就知道…”吴佑曦不经逗,鼻尖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申奕辰特别喜欢她清纯无害的样子,极大地满足了他的保护欲,把她搂进了怀里轻轻安抚:
“这么不经逗,在我眼里,曦曦最好看。别的女人再好再优秀,都和我没关系。”
话音落下,吴佑曦的啜泣声停了,抬头看着他。
申家大少爷在深市身份贵重,英式七年的教育,让他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和精英感,回国后又在体制内工作,被权力滋养过,整个人散发着上位者的自信。
这么优秀的男人,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她不自觉把他抱得更紧,肩膀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有节奏的心跳。半晌,她认真得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会努力的,我们学校这两年口碑不错的,我应该能申到不错的研究生,只是明年我真去了英国,就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了,你不许见异思迁。”
申奕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拇指一掠,火苗稳稳跳起。
“不会的,你回来之前我会给你路铺好的,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至于那位温经理。”他说到温宁这个女人,有些不耐烦:
“我明天去把她打发了。反正这种事,我也做过好多次了。我父亲给我找的这些女人,一个个的说话,做事,都像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都不用见,就知道她会和我聊些什么。”
“没意思透了。”
夜深了,客厅的灯暗了,月光洒进来,一室旖旎。
低沉的喘息从客厅延绵到卧室,一直到月亮隐在云层里,潮水渐渐平息,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
太阳跃出海平线。
金色的光从海峡对岸倾泻进来,透过落地窗漫进会议厅。玻璃泛着淡淡的亮光,洒在长长的会议桌上,连桌上的文件边角都闪着柔白的光。
桑晚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刚苏醒的城市,车流渐多,海风拂过窗面,远处的港口起重机正缓缓升起。
她安静地望着这一切,神色淡淡,心底掀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波澜。
曾几何时,是苏曼文站在这个位置上。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谈笑间能决定上亿资金的走向。
她占了不该有的位子,不够聪明,对魏明则的手下又太过放纵。主动卷进京城那两家的斗争里,只能落得那个下场。
她后来去医院看过苏曼文两次,一则是为了看她精神状态有没有好转,二则是为了让自己警醒些,不要重蹈覆辙。
她和任敏之要走的路还很长,路的尽头是什么,是不是她想要的,有时候她也看不清楚。
不多一会儿,会议厅的门被推开,脚步声陆续响起。
周一例会的成员陆续入座,陈秘书手脚利落地把文件一一分发,电脑屏幕早已连接好投影。
今天是新天地的大日子,她转过身的时候,屏幕上建筑在光影中一点点展开。
是位于路氹城的新赌场的外观图,银白色的外墙,线条冷峻,宛如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堡垒。
周围是环形的海湾、立体交通廊桥与人工湖。夜晚灯光亮起时,它将成为整个澳门最醒目的地标。
历时一年的时间,耗资近百亿,三轮融资,无数建筑师、法律顾问、政府代表往返,今天终于要问世。
一周后剪彩,温宁这一年来最大的心血,终于从概念变成现实。
从草图,到和知名设计师反复修改,再到正式动工,她见证了这个奇迹的诞生。
主持了这么多次例会,今天是她最紧张的一次。
会议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纸墨的味道。
她今天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套装,袖口处嵌着极细的银线,头发简单得盘了起来,显得整个人利落而无情。
没有太多表情,钢笔在文件上轻轻敲着。
“我再强调一遍,赌场开幕那天。”
桑晚的声音很平稳,压得全场一瞬安静下来。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旧势力或者帮派的身影。”
桌对面的几位部门主管对视了一眼,眉头拧了起来。有人低声提醒了一句:
“温经理,那天如果完全排除这些人,未免有些难看。他们可能会觉得被削面子。都是新天地的老人了,还是要留一些情份的。”
“我知道。”桑晚再次抬起头,打断了主管的发言,眼神冷静得近乎无情。
这一年来,她发现自己说话做事越来越像某个人了,不知道是因为当年耳濡目染,还是自己无意中把他当成了模仿的对象。
她如今对下面的人说起话来,眼里全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这次的嘉宾名单是我亲自审过的。澳门当局的官员会出席,深市那边也有人来。新天地做生意,要往更宽的地方去。难道我们要让政府当局和旧帮派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吗?到时候出了事,谁来负责?”
她的话语落地,气氛短暂凝滞,大家知道这是一句实话,如今自己的顶头上司愿意当这个恶人,那就让她当去好了。
桑晚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缓了下来:
“敏之和我一个意思,新天地不再是一个赌场品牌,而是一张城市名片。我们想要走得长久,就别让人挑出错来。至于旧人,你们的顾虑我都理解,他们都是新天地的功臣,新赌场开业之后,他们会参与分红,别让自己的兄弟寒了心。”
…
会议结束后,建筑团队领头人,国际知名设计师陆行深还坐在原位,微微皱眉。
他是业内金奖得主,性格傲慢,说话一向不绕弯。
“温经理,您是个…有故事的人。”
桑晚这一年和他合作密切,走到他边上,卸下刚刚的锋芒,笑意浮上嘴角:“陆生想说什么?咱们合作一年了,你知道我的,喜欢有话直说。”
她知道这次的赌场新建,是很多建筑师梦寐以求的机会。设计图最终采用了她当初的版本,陆行深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当初我不明白,这样一个大型赌场,你一个全无经验的人,怎么有信心做的比我更好。”
桑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躬下身,伏在桌子上,视线正好和他齐平:
“这件事是我任性了,不过有时候,建筑不光是图纸上的比例,赌场不同于一般的建筑,它承载了太多人的欲望和挣扎,你受名师指点,成名已久,作品有秩序,有光感,但是情绪的流向上…你恐怕不了解这一点。”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锋利,却有种安静的自信。
陆行深盯着她半晌,没回应。
桑晚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语气低了几度:
“陆生,你是最顶尖的设计师,这点没人怀疑。新天地请你来,不是为了压你的创意,而是希望你帮我们建立一个新的标准。你大可以放心,等我们和申育明的星海项目正式签署合作,设计权会交到你手上。届时你可以发挥所有的理想与创意。我只要结果,这次绝不干涉。”
话音落下,陆行深的脸色明显松动了几分。他西装外套还敞开着,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温经理,你别把恩威并施这一招用在我身上。”
桑晚挑眉笑了:“陆生别开我的玩笑,我这个人怎么做事的,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一年都委屈在我这儿。”
陆行深抬头看着她,觉得有时候女上司也有好处,轻描淡写就把他的情绪排解了,他又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温总赏我个面子,中午一起吃饭?”
桑晚看他眼底那点不满消失了,缓缓站起身:
“今天不行,我约了人,这会应该到了。”
陆行深轻啧了一声,排除新天地经理这个名头,他不得不承认温宁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现在她站在那儿,脊背挺直,领口线条干净,勾勒出恰到好处的颈部线条。或许是因为执掌新天地快一年,白皙的皮肤在光影中不显得幼态,反而有淡淡的冷感。
他是一个很细致的男人,能轻易地看出她脸上动过刀,但是不妨碍她的五官仍有辨识度,眉弓纤长,眼尾微挑,带着一点天生的距离感。
很明显,把她放在人群里,不一定是最漂亮的,却一定是最特别的。
“谁啊?寻常人可入不了我们温经理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