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深处的阴霾随着魍魉的伏诛而散去,连带着山谷中那股令人不适的压抑感也消弭了大半。阳光努力地穿透依旧茂密的林冠,在湿润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空气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腥气和草木腐败的味道,但已然多了几分雨后的清新。
“呼——总算搞定了!”石猛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那根已经有些变形的实心铁棍往旁边一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不知是魍魉溃散时溅上的黑点,长长舒了口气。他看向林逸宸,咧开大嘴笑道:“宸哥,你最后那一下是啥名堂?黑乎乎一道光出去,那大家伙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太带劲了!”
林逸宸此刻脸色还有些发白,强行催动“太阴镇魂光”对灵识和灵力消耗巨大。他没好气地白了石猛一眼:“带劲?差点没把我自己先送走。下次这种风头让你来出。”话虽这么说,他眼底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毕竟临阵悟法,效果还如此显着,足以证明他的悟性和碎玉加持下的资质确实妖孽。
苏清雅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擦擦吧,脸色这么差。先调息一下,取灵乳不急在一时。”她自己也受了些精神冲击,此刻秀眉微蹙,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林逸宸接过带着淡淡清香的手帕,心里微微一暖,嘴上却习惯性地跑火车:“还是清雅知道心疼人。不像某个大块头,只知道在旁边喊666。”
苏清雅听完面色俏红,随后便微微低下了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暖的感觉。
石猛不服气地梗着脖子:“俺那是给你鼓劲!再说了,要不是俺在前面顶着,你能安稳地在后面憋大招?”
“是是是,石猛大爷劳苦功高,回头请你吃烧烤,管饱!”林逸宸笑着敷衍,随即神色一正,看向那陡峭的岩壁,“先办正事。清雅,能确定灵乳的具体位置吗?”
苏清雅顿时红着脸点了点头,眸中清辉再次亮起,仔细扫视着岩壁:“能量最汇聚的点,在岩壁中段,那片蕨类植物最茂盛的后方,应该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孔洞或者裂缝。”
三人来到岩壁下。石猛自告奋勇,如同灵猿般攀爬上去,用他那双堪比铁钳的手,小心翼翼地扒开浓密的蕨类植物。果然,后面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一股更加精纯、蕴含着浓郁生机与灵气的湿润气息从里面弥漫出来。
“找到了!里面好像有个小洞穴!”石猛兴奋地朝下面喊道。
林逸宸和苏清雅也先后爬了上去。裂缝之后,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穴,仅有两三米见方,洞顶有水滴缓慢渗出,滴落在下方一个小巧的石洼中。石洼不过脸盆大小,里面积聚着小半池乳白色、散发着柔和光晕和沁人心脾异香的粘稠液体,正是他们苦寻的地脉灵乳!
“太好了!”就连一旁刚刚恢复清冷的苏清雅,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地脉灵乳不仅是炼制“钥匙”的材料,本身也是滋养肉身、恢复灵力、甚至能略微提升资质的宝贝。
林逸宸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几个玉瓶,小心翼翼地将石洼中的地脉灵乳尽数收取,足足装满了三个小玉瓶。他给自己留了一瓶,另外两瓶递给苏清雅和石猛:“见者有份,关键时刻能保命或者突破用。”
石猛嘿嘿笑着接过,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苏清雅也没有跟林逸宸客气,小心收好。
收获颇丰,三人心情都轻松了不少。离开山谷的路上,不再是来时的紧张凝重,偶尔也能开几句玩笑。
“说起来,那个玄诚子道士,看着挺靠谱啊。”石猛一边挥舞铁棍拨开拦路的枝条,一边说道,“昆仑玉虚宫,听着就厉害!宸哥,咱们以后要不要去投奔他?”
林逸宸沉吟道:“玉虚宫确实是条明路,但我们现在实力低微,贸然前去,未必能得到重视。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人家给的是信物,又没说包进。说不定还得经过什么考验呢。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提升实力才是根本。”
苏清雅也表示同意:“玄诚子道长提及此地阴煞有外力引导之嫌,我们还需警惕。当务之急,是找到‘百年槐木心’,完成老者的要求。”
回到江城时,已是华灯初上。连续的山中冒险让三人都有些疲惫,决定先回据点休整,明日再打探槐木心的消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他们回到纺织厂附近时,林逸宸脚步微微一顿,目光瞥向街角一个看似在抽烟的流浪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了,宸哥?”石猛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看到个‘老朋友’。”林逸宸笑了笑,没有多说。他认出那个“流浪汉”,是之前鬼市里,南宫家安排在附近盯梢的眼线之一。看来,南宫家对他们还真是“念念不忘”。
回到据点,王大锤的信息早已等在加密频道里。除了例行汇报烈阳宗那几个生面孔还在鬼市附近转悠,以及影鸦关于江城大学“梦境”传闻愈演愈烈之外,他还提供了一个意外的信息:
“宸哥,我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城东老码头那边,最近有个叫‘钱不多’的二手贩子,在偷偷出手一些‘老物件’,据说有些是从乡下老宅子收来的,其中好像就有一截据说是雷劈过的老槐树心,被他当成了什么风水木料,准备卖给搞收藏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百年槐木心’。”
钱不多?雷劈过的老槐树心?
林逸宸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雷击木,尤其是槐木这类易聚阴的树木被雷劈后,阴阳交汇,往往会产生奇异的变化,若年份足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灵材,用来作为“钥匙”的一部分,再合适不过。
“看来,明天得去会会这个‘钱不多’了。”林逸宸摸了摸下巴,对苏清雅和石猛说道。
苏清雅微微蹙眉:“此人名号‘钱不多’,想必是个精明市侩之徒,与他打交道,需多留个心眼。”
石猛一拍胸脯:“怕啥!他要是敢耍花样,俺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钱不多’!”
林逸宸被石猛这憨直的话逗乐了:“咱们是去买东西,不是去砸场子。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要是他真不开眼,让你活动活动筋骨也无妨。”
第二天上午,林逸宸独自一人来到了城东老码头区。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各种仓库、小作坊和廉价的出租屋,空气里弥漫着江水腥气、机油味和各种小吃摊混杂的复杂味道。
根据王大锤提供的地址,他七拐八绕,在一排看起来快要拆迁的旧仓库后面,找到了一个挂着“钱氏杂货”破旧招牌的小门面。门面又小又暗,里面堆满了各种锈蚀的零件、废旧电器、以及一些真假难辨的瓶瓶罐罐。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身材干瘦、眼睛滴溜溜乱转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面,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着什么,正是“钱不多”。
见到有客上门,钱不多立刻抬起头,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在瞬间将林逸宸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哟,这位老板,面生得很啊!想淘换点啥?不是我钱不多吹,咱这店里,从明清的瓷片到上周的半导体,应有尽有!”钱不多热情地招呼着,声音带着点市井的滑腻。
林逸宸也不绕圈子,直接说明来意:“听说钱老板这,前段时间收了一截雷劈过的老槐树心?”
钱不多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但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哎呀,老板消息真灵通!是有这么个玩意儿,不过……那可是好东西啊,辟邪镇宅,效果杠杠的!好几个老板都看上了,价钱嘛……”
林逸宸心中冷笑,知道这是要坐地起价了。他也不急,随意地靠在柜台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目光扫过店里那些所谓的“老物件”,慢悠悠地说道:“钱老板,明人不说暗话。那槐木心什么成色,你我都清楚。雷击木是不假,但槐木易招阴,被雷劈过,是化解了阴煞,还是激化了怨气,可就不好说了。弄不好,不是镇宅,是招灾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却正好戳中了这类倒腾古玩杂项之人的心理。钱不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变幻,显然被说中了心事。那槐木心确实有些邪门,他放在店里这几天,晚上老觉得阴风阵阵,正想赶紧脱手。
“这个……老板您是行家啊!”钱不多搓着手,笑容变得有些讪讪,“不过这东西毕竟罕见,您看……”
就在林逸宸准备继续压价时,店铺的门帘又被掀开了。一个穿着花里胡哨衬衫、戴着大金链子、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往柜台前一站。
“钱老抠!爷们儿上次看上的那个青铜酒樽,想好了没?五千块,麻溜的拿来!”光头壮汉拍着柜台,唾沫星子横飞。
钱不多脸色一苦:“彪哥,那……那真是汉代的,五千也太……”
“少他妈废话!爷们儿说五千就五千!”被称作彪哥的光头眼睛一瞪,伸手就要去抓钱不多的衣领。
林逸宸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这倒是个意外情况。
钱不多吓得往后一缩,眼珠子乱转,忽然看到旁边的林逸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彪哥彪哥,有话好说!我这儿正跟这位老板谈一笔大生意呢,关乎那截雷劈木,这位老板出价这个数!”他偷偷对着彪哥比划了一个手势。
彪哥闻言,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逸宸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嗤笑一声:“哟呵?哪儿来的小白脸,也敢跟爷们儿抢东西?识相的赶紧滚蛋!”
林逸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就想安安静静买个东西,怎么总有不开眼的往上凑呢?
他抬起头,看着那彪哥,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