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哧…” 接收器里,清晰地传来唐豆剧烈奔跑时粗重的喘息声,距离感很强,仿佛就在耳边。
“……沙…沙…” 随着唐豆越跑越远,喘息声中开始夹杂着细微的电流杂音。
“…呼哧…次…啦…” 喘息声依旧清晰,但背景的杂音明显增大,出现了断续的“次啦”干扰声。
“…呼…次啦…沙沙…” 距离更远时,喘息声开始被越来越强的“次啦”和“沙沙”杂音覆盖,变得模糊不清。
张胜寒的眉头随着杂音的增强而微微蹙起,手指在接收器的旋钮上做着极其细微的调整,试图滤除杂音,但效果有限。她一边听,一边快速在笔记本上画着奇怪的波形符号和距离标记。
葛营长和王国安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葛营长更是眼疾手快,在王国安刚想张嘴喊“张队”汇报时,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力道之大,差点把王国安捂得背过气去!葛营长用眼神严厉地警告他:闭嘴!别打扰!
王国安只能瞪大眼睛,拼命点头表示明白。葛营长这才慢慢松开手,两人如同两尊门神,安静地杵在门口,看着屋内那个沉浸在无线电世界里的身影。
张胜寒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两个人,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无暇理会。她继续调试、记录,直到接收器里唐豆的喘息声彻底被淹没在一片“沙沙…次啦…”的噪音中,才缓缓放下听筒。
她拿起桌上的简易发报机(改造的),按动了几下电键,发出简短的电码信号。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口站着的葛营长和王国安,用眼神示意他们可以进来坐下等。
葛营长拉着还在揉嘴的王国安,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找了两个破凳子坐下,依旧不敢出声打扰。
张胜寒没再看他们,再次拿起听筒靠在耳朵上。过了大约一分钟,接收器里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带着剧烈喘息和杂音的跑步声,显然是唐豆在返回。当喘息声变得非常清晰时,张胜寒对着简易话筒(改造的送话器)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行了,回来吧。”
声音通过电波清晰地传到了唐豆耳中的简易耳麦里。外面的脚步声立刻放缓,很快,唐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测试后的兴奋和一丝疲惫。
“小寒姐!听到了!很清楚!就是后面杂音有点大!” 唐豆一边摘下耳麦一边汇报。
张胜寒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笔,在刚才记录符号的笔记本上快速补充了几笔,然后又在旁边一张画着电路草图的纸上修改了几处线条和元件符号。
葛营长见张胜寒终于放下了笔,拿起水壶喝水,这才抓住机会,清了清嗓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问道:“张胜寒同志,忙完了吗?”
张胜寒放下水壶,喉头滚动了一下,缓解着沙哑感,目光转向葛营长,言简意赅:“请说。” 她的态度很直接,显然知道葛营长无事不登三宝殿。
葛营长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将旁边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王国安拉了过来,推到他面前,开门见山:“是这样!刚才在营部,讨论怎么对付那些地道工事里的敌人,尤其是担心里面可能有咱们的同胞。老王他…他说你们之前袭击敌人驻地时,用过一种…嗯…在火堆里烧的…能让人昏迷的药草?”
王国安被推到张胜寒面前,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哼哼:“是…是啊…就是…就是咱们第一次袭击敌人驻地…你在火堆里烧的那个…营长想知道…配方…”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葛营长赶紧补充,语气严肃而关切:“对对!配方!关键是,这玩意儿…安全吗?会不会对我们的战士造成影响?比如…风向不对,飘过来把自己人放倒了?或者…对里面可能有的咱们同胞,会不会有伤害?” 这是他最关心的核心问题。
张胜寒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她甚至没有看一脸紧张的王国安,目光直接落在葛营长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然后,她一言不发,伸手从工作台上那堆零件下面抽出一张空白草稿纸,拿起铅笔,手腕翻飞。
没有犹豫,没有解释,铅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不到十秒钟,她就写完了。纸上没有标题,没有说明,只有几行极其简洁、龙飞凤舞的字迹:
```
鬼针草(全株) 3份
曼陀罗花(干) 2份
醉鱼草(叶) 1.5份
艾绒 引燃
```
写完,她直接将纸片推到葛营长面前的桌沿上,仿佛递过去的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便条。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言语。
葛营长如获至宝,立刻伸手去拿那张纸片,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配方!太好了!谢谢张同……” 他感谢的话还没说完。
旁边的王国安却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猛地跳了起来!他一把拉住葛营长伸向纸片的手腕,同时飞快地对张胜寒说了一句:“营长!配方!我都认识!之前采集过!我带您去认!现在就去!别打扰小寒搞通讯了!” 他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眼神里充满了“此地不宜久留”的急切。
说完,他不由分说,几乎是拖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葛营长就往门外走!力气大得惊人,仿佛生怕慢一步张胜寒就会反悔或者发飙。
葛营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纸片差点飘落,赶紧一把攥紧,人已经被王国安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屋子,只留下一串仓促的脚步声和葛营长疑惑的“哎?老王你慢点…”的声音在门外迅速远去。
屋内,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马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桌上电子元件散发的淡淡松香气味。
张胜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目光重新落回工作台上那张画着电路图的草稿纸上。